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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君妻不可追

我愣了愣,停下手中翻找的東西。片刻後,跺了跺腳,嗷嗷撲咬了上去:“你故意的,你故意的!那東西在我們寢宮,師父他怎麼會看見?一定是你要讓我丟臉故意送出去的。”

結果是我被他冷笑著丟到了地上,哦不,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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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入我門下,禮儀規矩自是要懂。”那人與掌門告辭過後,便領著我御風往他清修之地而去。

我不說不話只自顧看著那古法發呆,他回過看來。我趕忙捂住眼睛,遮去眼角的溼潤。

“怎麼了?”他回頭看來。

我使勁揉了下眼睛,終還是忍不住哭腔:“師父,師父,是不是你?”

他無聲地看著我不說話,蒼穹凜冽的風颳開長長的紫氅,銀絲如雪翻飛。

我前行幾步,又近鄉情怯地停在他面前,抽噎道:“師父,我好想你。”

離開九重天后流落在人間的委屈和悲傷在尋到熟悉可親人時,剎那堤崩岸塌,洶湧成海。

他久不說話,良久,伸出手握緊我的一隻手貼近他,摸了摸腦袋:“阿羅,你,受苦了。”

記憶中師父很少會這樣溫柔地安穩人,原想他如往常那樣罵我一句:“不爭氣的,有什麼好哭的。”能聽到如此話語,我就已經滿足。他這樣熱情優渥,讓我可恥地撒嬌道:“師父,既然你知道我受苦了,就煮了那條鰲魚慰勞慰勞我吧。”

師父你要為我做主啊 委羽山共分五峰,師父的清修之地在最為僻靜的東側峰上。

山下白雪皚皚一片蕭殺,峰上卻是紫竹葳蕤、草長鳶飛。一道暖泉自竹林深處曲曲折折流過,注入殿外粉蕊碧葉的菡萏池中,熱氣騰騰。

“師父,你這裡倒是和紫華府的佈局很是相似啊。”我跟在他身後左顧右盼,一不留神瞥到了躲在池裡鬼鬼祟祟的一個黑影。見我定睛看去,那黑影狂亂地往立在池中的一方碧瑤玉後使勁縮啊縮。

縮什麼縮!就你那體型,再縮我也認出你這條狗腿賣乖的鰲魚來。當初你將我啃紫竹筍告訴師父,害我掃了一個月紫華府的事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哼,咱兩沒完!

“怎麼了?”師父見在我停下了步子,回頭看來。

“沒事沒事。”迅速收起虎視眈眈的眼神,我連忙擺著手,又有些不解道:“師父,你不是一貫待在紫華府鮮少出門的嗎?這次怎麼竟還下了界來?”

師父的秉性,我這個跟了千餘年的徒兒自是摸得一清二楚。師父是天界裡為數不多的上古尊神,小輩們神仙敬而遠之,至於資歷高一些的神仙們呢,師父則是與他們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的。因為神仙界裡的規則一般是越老越不正經,作為不論從處事還是為神來說都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師父,我實在很難想象他捧著瓜子碟翹著腿和那群為老不尊的神仙們嘮嗑聊八卦。

估摸那一幕的殺傷力堪比遭雷劈。

卻見他凝眸將我打量了好一會兒,才不疾不徐道:“說來話長,待來日再與你細說。還不快跟過來?”說罷,便徑自往殿中去了。

我愣了愣,啊了一聲,趕忙小步跑著跟去:“那今日我們作甚啊?”

踏進殿門內他頓了頓步子,很是自然地牽起我的手往前走去,淡著顏色道:“許久不見,你就不能陪為……師吃頓飯嗎?”

我立時覺得大概不是我耳朵出了毛病,就是師父腦袋出了毛病。可這兩件事情哪一件發生的機率都太小,我只能歸結為天氣太好、星星太亮或者師父終於覺得不該浪費糧食,收穫鰲魚了。

也不知多少萬年沒食過人間煙火,也一貫勒令我不準食的師父居然說要吃飯。嚶嚶嚶,難道說在我不在的時候,師父已經被那群好逸惡勞、世俗無德的神仙們帶壞了嗎?

不過師父既然這麼說,我自當樂於奉命。可是誰來告訴我,偌大的一殿內,連個侍奉左右的道童都沒有?沒有就沒有,能吃到師父親手做的飯菜想來是花了八輩子福氣也換不來的。

可料他將身上的紫氅褪去置於我手中,姿態怡然於桌邊坐下,提著鶴頸壺徐徐斟了一杯。他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後,見我抱著尚存著一抹古檀香的長氅摸不著頭腦地看著他,挑起眼皮道:“還不去做飯,站著作甚?”

……

他皺了皺眉頭,拈起茶盞蓋颳了刮浮末:“怎麼來人間沒幾日,變得越發愚鈍了?”

我只覺全身血都沸騰了起來湧上心口,最終默默無言地將紫氅放好,然後捧著受傷的心一步一步爬走,走到門邊時我不死地回頭做最後掙扎:“師父,你當真放心我下手做飯嗎?”

他不鹹不淡道:“據說,你除了這個優點外也沒什麼可稱道的了。”

“咔嚓”我的氣血盡褪,業已陣亡,內心一陣奔跑的咆哮:師父絕對被歲崇帶壞了帶壞了!這浸滿了毒液的口舌,這殺人不見血的言辭,這狠辣陰險的手段,都是我那扭曲前夫才有的啊!

“那師父你也該告訴我廚房在哪裡吧?”我有氣無力道。

“……”

師父英明,師父偉大,師父的造化之功真是出神入化!即便是沒有廚房,也能動用乾坤之法給我立時造個出來。看著許久不見齊全又眼熟的鍋碗瓢盆,我感嘆,師父真乃博學通才,沒事還研究一下廚房結構。等日後閒暇時間拋棄了盲目崇拜的心理、仔細分析了下,我得出了師父之所以什麼都懂,大概只是他真的真的是太閒了這樣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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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曉是誰和師父傳出了我這極少有人知的優點,扳指頭算算,除了我阿爹和歲崇外,還能有誰呢?於是,我握著刀柄唰唰將那白蘿蔔一連氣剁成了碎塊,歲崇你好樣的,沒想到你折磨不到我後還將那惡毒心思傳承給了師父。

“你在嘀咕什麼?”不知何時師父已換了身窄袖的繞襟深衣,艾綠錦緞上綴著幾片竹葉,平添了股說不出貴氣。師父平日不著道氅就是寬衽素衣,甚少見他穿得這般利爽清貴。我又哀嘆一聲,我仙風道骨的師父怎生變成了這樣?

眼皮跳了跳,心裡總覺得奇怪,乍然聽他一問,順溜地開口道:“回師父話,我在說你那沒品又沒德的弟弟。”

……

“他,怎麼個沒品法?”也不知是不是我錯覺,師父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說出的話也陰寒陣陣。

這個,我忘記了。歲崇他是我師父的弟弟,當著師父的面背後說道他似乎不太好。我這師父是出了名的護短,我還沒衡量好究竟他是會多護歲崇一點短呢,還是會多護一點我的短。親緣理論上,我不佔優勢。

於是我邊將砧板上的碎蘿蔔攏到了一塊倒入鍋中,一邊斟酌了下慎重道:“師父您久不理世事,或許還不知,歲崇他已休了你嫡嫡親的徒兒我了。”我使勁眨著眼睛,手下偷偷用刀拍碎了一個蔥頭,指尖碾了碾,接而作拭淚狀抹了把眼角,眼淚如泉勃發出來:“武羅我無權又無勢,自然敵不過東海那雨師妾,可好歹也算是好歹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師父你要為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