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泰山安四海安”這句話是絕對有道理的。

葉汲隨手開槍斃掉兩隻撲向一個孕婦的灰影,淡淡地說:“這裡對它們來說簡直是個大型食堂,還是公開免費的那種。”

步蕨點頭:“不要浪費時間和它們糾纏,趕緊去泰山。”

他話音未落,大地猛地震顫了一下。

葉汲忽然聽到了某種從未聽過的聲音,像一尊古老的鐘聲在沉寂多年後發出一聲悠長深遠的鳴響,穿破層層土壤,直抵他腦海深處,撼得他靈魂震顫。

步蕨望著他剎那迷茫的神情若有所思,感覺到了嗎?

葉汲沒有功夫深究那聲音從何而來,整個城區隨著大地晃動,地面裂開數道巨大的縫隙,從主幹道貫穿向四面的商務居民樓。到處都是人們驚慌欲絕的驚叫和奔跑的生硬,離步蕨他們最近的一處矮樓咔嚓裂成兩半,大量碎石紛紛落下,瞬間鮮血滿地。

場面寂靜了一秒,一秒後尖叫將這座城市徹底拉入混亂和絕望中。

步蕨他們沒有多做停留幫助這些可憐的凡人,黑色的車輛平穩地滑出市區,衝進咆哮的陰兵厲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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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區之外的能見度竟比葉汲預料得良好許多,灰色的陰氣滅絕了它覆蓋範圍內的所有生物,有來不及逃竄的人群被它瞬間吞沒,然而過不了多久他們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迷失在大霧中的行者沉默地向著市區走去。

他們會按照記憶回到自己的家中,再將家中所有血脈相連的親人一同帶入死亡的世界中。

葉汲的車像一發炮彈,將這些生不生、死不死的物種撞得肢體橫飛,他吹了聲流氣流氣的口哨:“老子好久沒玩碰碰車了,爽。”

步蕨很好奇:“你還玩過碰碰車?”

“……”過了一會,葉汲才深沉地說,“人嘛,都是有童心的。”

步蕨“哦”了一聲,摸摸他的頭,唉了聲:“我長不大的弟弟啊。”

“……”葉汲猙獰地狠咬了他一口,“你長不大的弟弟可上了你。”

步蕨不說話了。

他兩有驚無險地在墜落的山石間衝到泰山之下,昔日巍峨龐大的山脈徹底面目全非,縱橫交織的裂痕割裂一座座山峰,蒼綠的林海只剩下大片褐色的枯木,像一塊塊醜陋的疤痕貼在山體上。

海拔最高的主峰此時一分為二,山石不斷滾落而下,一扇黑色巨大的石門漸漸在翻湧的黑氣中顯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嗨呀!我忍不住劇透啦!馬上會有一直存在在傳聞中的玉府上卿君莊令和他媳婦出場哦!這個副本其實和老二他爸沒有太大關係,主要是地官們的愛恨糾葛,主場是老二的!

一扇門, 陰陽兩界。

葉汲再次聽到那道雄輝沉重的鐘聲,它不再遙遠縹緲, 而是近在咫尺, 正是從巨門後傳出!

“聽到了吧, 它在召喚你。”步蕨右手的竹籤抖落成一柄純黑輕劍,他悵惘又懷念地仰視那面龐大山門, “我很少站在這個角度看它,大部分時候是在門後居高臨下地俯視那些彷徨無措, 祈求赦免罪行的渺小靈魂。看久了,我便時常思考,人類這種生物存在的意義。他們的軀殼不堪一擊,在神魔面前是如螻蟻般的存在。可是內心卻複雜多變, 他們會互相殘殺也會共同禦敵, 輕賤生命卻又不惜一切代價地渴求生存。讓人難以揣摩,也難以掌握。”

“老二?!”葉汲輕喝一聲,阻止他再說下去。

步蕨面無表情的臉龐轉過來, 比深淵還黝黑的眼睛裡那一剎似有暗潮洶湧,但他眨了一下眼,溫軟地衝葉汲笑了一笑,彷彿方才只是他不經意的一個錯覺:“你喜歡他們嗎?”

葉汲微微低頭, 定定地望著他幽靜的雙眼,答非所問:“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你, 所以才勉強喜歡這個你在乎的世界,勉強守護你看中的人類。就如步蕨所說, 在神祇眼中凡人與花鳥蟲魚,飛沙走石並無不同,對於曾經的他也不外乎如此。

他的回答步蕨並不意外,他微微勾一勾嘴角,表揚似的摸摸他亂糟糟的短寸:“很好,繼續保持。”

葉汲盯著他,眯起眼問:“你想做什麼,都到這個時候可以告訴我了吧。”他的餘光飄向徐徐上升的山門,低聲說,“如果你想開啟泰山府殿,這次是個機會。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步蕨笑著搖搖頭,正要開口,他們腳下的大地突然一震,巨石如暴雨般落下!

葉汲容色一凜,錯步上前摟住步蕨的腰,以不可思議地速度閃避了所有墜石。巨大的石塊在地面砸出驚天動地的聲響,揚起的粉塵遮天蔽日,同灰黑的陰氣混雜在一起,世界彷彿回到混沌初期。

“咔咔”幾聲脆響,長達百米的蛇行裂紋從山門腳下蔓延向四周,渾濁的黃泉水與地獄的烈焰一同衝出裂縫,燒得葉汲滿目通紅,眼前觸目驚心的景象與他在三世鏡中所見到的景象漸漸重合在一起。愈發密集的恢弘鐘聲不斷衝擊他的心臟,所有神經繃緊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再緊一寸,他全身骨骼與神經皆要一同碎成齏粉!

他情不自禁地一把緊緊攥住步蕨的手,力度之大幾乎勒緊他的骨頭裡。

步蕨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從見到泰山府殿前的山門那刻起,他表現得異常漠然冰冷。他像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又像他口中那個至高無上俯瞰芸芸眾生的冰冷神祇,與葉汲所認識的那個溫柔的泰山府君判若兩人,令人心驚膽戰。

葉汲喃喃唸了一聲“二哥”,突然從後腰拔槍,抬手,毫不猶豫地連射向右上數槍。

子彈衝破燃燒的地火,帶起一串炸裂的火花,疾射向某一點。

昏暗的飛塵裡,有人痛楚地悶哼一聲,片刻後他激烈地咳了幾聲,啐了一口血,沙啞怪異的聲音響起在地火間:“三爺好眼力,我還以為只有地官才能在地火裡站得住腳跟,看來二爺把你調/教得不錯。”

“許瀾庭。”步蕨一語道破他的身份,“你既然想方設法把我們引過來,沒必要再裝神弄鬼。在山門開啟之前停手,我讓你死得體面些。”

葉汲被步蕨突然轉變的冷酷畫風驚到了,不可思議地看了他兩眼。

“幹嘛?”步蕨瞥他。

葉汲發自內心地讚賞:“親愛的,你真酷。退是溫柔賢淑黑心聖母,進是吊打三界霸道總裁,太讓人著迷了。”

“……”步蕨抽抽嘴角,禮尚往來地回他一句,“親愛的,別犯二了。快把幫我收拾了這不懂事的手下,關了咱家大門,回頭去救財官一家子。我估摸著,我爸差不多該登場截胡去了。”

說著他執劍翻手猛扎入地面,以他為中心颶風驟起,步蕨的衣角和發燒在風中亂舞,青色的符文翻卷在氣流中射向四方!

地火卷在風中暴漲數丈,沖天而起的火焰卻突然凝固在半空,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