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少司淡定地取下眼鏡,插在襯衫口袋裡,從虛空中抓出一柄銀白□□,槍尖一朵寒光熠熠生輝:“誰讓你裝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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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似乎僅僅是想攔截住他們,並未在這裡對他們下死手,有冬無衣他們在後面牽制,葉汲橫衝直撞地居然輕易突圍了。

“果然,”步蕨眸光深邃地看向前方愈發黑白難分的前景,“他更在意泰山府殿。”

葉汲神色嚴峻:“親愛的,你爸可真不是個東西,怪不得你削了他。”

步蕨竟然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不叫岳父了?”

“……”葉汲嚴肅思考了下,“自古翁婿兩看兩相厭,我們還是借這個機會徹底弄死他吧!”

泰山主峰太平頂, 拔地通天的雄偉巨峰在劇烈的震顫下急速崩裂,縈繞峰體的潔白祥雲被地底噴發的陰冷氣息染成灰黑的霧氣, 在狂風的吹拂下浩浩蕩蕩地散向方圓百里。

蒼翠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枯萎, 一秒前還沾著露水的新鮮草叢一秒後連同棲息在草尖上的螞蚱一起化為灰黑的乾屍。陰風沿著綿延的山脈席捲途經之地的所有生命體, 跳躍在枝頭的鳥雀只餘下一雙空洞的眼睛靜靜地注視淪為煉獄的人間。

來自陰間的兵戈之氣一路摧枯拉朽,直到抵達人類集中居住的城區才遇到阻滯。蓬勃熾烈的活人生氣像烈陽與陰世的死氣兇悍地對撞, 燃燒,那股比寒冰還要陰冷的氣息一時半會竟拿它沒有任何辦法。

“人類在繁衍了上千年, 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有人站在高處圍觀這場生與死的對決感慨不已。

“可這也只能阻擋一時,黃泉眼裡是積攢了千萬年的陰氣,這點生氣根本不夠看。我們不出手相助嗎,閻君?”

披著黑袍的人薄唇微撇:“黃泉眼從來不在我的掌控中, 光是遏制住泰山那道門後的千軍萬馬已耗盡我所有力氣, 說到底是他們天地兩界神官造的孽,與我何干?走吧,趁著這片土地還沒徹底淪為死地, 撈上兩個可憐魂魄。”

……

距離他們數十公里之外,泰安區中某個24小時便利店,騷包的亮黑色越野帶過一道響亮的剎車聲,緩緩倒了幾米, 停靠在了店門口。長腿勁腰的男人一步跨下,撓撓鼻尖:“老二, 我好像聞到一股令人厭惡的熟悉味道,你感覺到了沒, 是不是姓蔣的那小子?”

車中無人應答,葉汲愕然地握扁空煙盒,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人睡得天昏地暗。他憂心忡忡地俯身過去,捏住步蕨的鼻尖搖了搖:“老二,老二?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步蕨咕噥地抱怨了聲,呵欠連天地翻個身躲開他的騷擾:“沒有,我就是困,讓我再睡會……”

“……”葉汲雙眉擰成個川字,不知名的複雜情緒籠罩在他臉上,讓他那張英俊到略顯邪異的臉龐顯得有些陰沉,他掐了掐步蕨柔軟的耳垂,“那要吃點什麼不,待會可有場硬仗要打。”

步蕨被他煩得無處可躲,只好睡意呢喃地說:“隨便,隨便弄點……”

說著頭一歪竟然徹底睡了過去。

葉汲只得放棄叫醒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將車窗留了條縫,又看了眼陰雲密佈的東方,蹬上車門一撩簾子進了便利店。

現在差不多下班放學的高峰期,便利店裡居然沒什麼人,只有一個收銀員在櫃檯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葉汲進來了,她連眼皮子都沒撩,繼續看著昨晚沒追上的八點檔偶像劇。

門口,不知誰栓了一條半歲左右的薩摩耶,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狂叫不止。

葉汲在幾排貨架間轉了一圈,拎了一盒牛奶、一袋小麵包和一包巧克力,放到櫃檯上掃了一眼:“再來條中華。”

年輕的收銀員懶洋洋地按停手機:“軟的硬的?”結果瞥見葉汲堪比當紅明星的帥臉,頓時一掃之前漫不經心的態度,笑容可掬地說,“硬中華最近有活動,廠家折扣。”

葉汲一心琢磨著步蕨最近的狀態,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隨口道:“軟的吧。”

結果這一眼把他噎到了,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這兩眼看得她心臟狂跳,年輕帥氣還壕,兩眼眨成了小鹿狀,軟軟地說了聲:“好呀。”

葉汲忍無可忍地拍下幾張毛爺爺,臨走前對她說:“大妹子,把你半邊臉補齊了,再拋媚眼成嗎?”

只剩下個白裡透紅的眼珠子還使勁拋媚眼,葉汲直搖頭,太喪心病狂了,幸好老二沒來,要不然別說吃,喝口水都得吐了。

葉汲走出便利店,門口的薩摩耶只剩下地上一截繩子,參差不齊的斷口像某種野獸留下的齒痕,鮮紅的血液順著繩子一滴滴流下。

“嘖。”葉汲望向不遠處一點迅速閃走的灰影,輕風細雨地在步蕨耳邊說,“醒醒,親愛的,老公餵你喝牛奶了。”

步蕨不堪他魔音灌耳,掙扎著從座位上醒過來,對著面前的紙巾盒發了好幾分鐘的呆,晃晃腦袋,接過葉汲遞來的牛奶慢吞吞地喝起來:“每次看你這張臉說出這麼下/流的話,總覺得十分違和。”

葉汲用手指揩去他唇邊漏下的一滴牛奶,舌尖一卷,他舔舔上唇,像只沒有吃飽喝足的貓科動物:“親愛的,一個男人對你下/流證明他對你性/趣昂然,這是好事。”

“免了吧,受不起。”步蕨不太有興趣地拒絕了他,忽然古怪地看他一眼,湊過去在他身上嗅了嗅,“你剛剛碰到什麼了?”

一提到這,葉汲露出個反胃又委屈的表情:“一個爛得只剩下半邊,還試圖調/戲我的女鬼。”

“調/戲你?”步蕨神情奇異,喃喃地說,“不應該啊。”

葉汲聳聳肩:“就像咱們剛才在高速上所見,這個城市周圍盤桓了大量死氣,雖然一時半會衝不進來。但是已經開始影響到城市中的亡魂,增強他們的力量,不僅敢在白天出現,甚至還妄圖重新融入活人的社會。”

“我奇怪的是她敢出現在你面前,看來泰山府殿的門的確快開了。”

葉汲卻對此不甚在意:“我又不是鬼見愁的你,水官的本職是解厄,對鬼魂的震懾力本連冬無衣他們都不如。”

步蕨居然還有心思打趣他:“你現在得了老大的傳承,是被天地根選中的男人,可比我有權有勢多了。”

葉汲臉驀地一沉,咬牙切齒地撕開一條巧克力塞進他嘴裡:“這件事我和唐晏他沒完,敢趁我操勞過度算計我,哼!”

他獰笑不止,邊笑邊用餘光斜睨步蕨。

心虛的步蕨默默咬碎巧克力。

越野穿破淒厲的風聲,直奔向泰山主峰。在路過市區時步蕨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陰陽的界限果然已經模糊到崩潰的邊緣,許多鬼魂堂而皇之地行走在街道之上,與活人交談互動,而普通的市民對它們醜陋恐怖的死相完全視而不見。

這還不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地面下已經爬出一些似人非人的灰影。它們是陰間特有的物種,糅雜著煞氣惡念在地獄最深處生長,泰山的坍陷給了它們可趁之機。讓它們肆無忌憚地攀爬出來,尋找活人的血肉瘋狂啃噬,再利用他們的魂魄壯大自己的力量。再高階一層的則是想方設法佔據一具合適的肉體,吞噬魂魄鳩佔鵲巢,以人類的姿態行走人間,徹底躲避陰陽兩界的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