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安靜的空間被森寒的氣流擊碎,坍塌的木樓,抱著貓的李陽,在同一個時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二!”葉汲衝進破裂的結界,抱著步蕨從頭到腳摸索了一遍,才驀地放下心,頓時火氣上來,擰眉咄咄地訓斥道,“我不是讓你待在原地別動,等我嗎!你一個人瞎跑什麼!跑丟了怎麼辦!看,著人道了吧!”

步蕨強撐著的那口氣,再見到葉汲時就洩盡了。被他振振有詞地一通教訓,步蕨太陽穴突突直跳,忍不住高聲反問:“跑丟了,你不是找過來了嗎?”

葉汲虎著臉一眼不凡地看他,看了半天,沉思了下,居然贊同地點點頭:“對!你說得沒錯。你不論跑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他懶洋洋地伸了伸腰,“除非,我死了。”

“別胡說。”步蕨深深皺起眉,神祗的話從某種程度上就是俗話說得金口玉言,神位越高,應驗得程度越大。別看葉汲成天胡說八道,但關乎誓願的話他都謹慎地避開了。

葉汲笑嘻嘻地攬過他的肩,不顧他的嫌棄,硬是將腦袋挨在他肩上:“老二,剛剛見誰了?”

步蕨沒有絲毫隱瞞:“趙朗。”

“臥槽!”葉汲一把抓住他,痛徹心扉地哀嚎,“你怎麼沒把那老孔雀給攔下來!我特麼正準備入手幾個大股,要是讓那小子摸一摸蹭蹭財氣,明年我就能帶媳婦兒你去法國買大古堡了!”

步蕨鬱悶地說:“你又沒和我說,”他被葉汲搖得頭暈眼花,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這樣子,能留下一個上階財神嗎?”

葉汲神色變了一變,扶著他雙肩低聲問:“你動用籤文了?幾根?”

步蕨比了個二。

葉汲沉默了下,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一瞬間他的神色陰冷得恐怖。那一口氣緩緩吐出時他已經面色如常,替步蕨理了理衣領,淡淡地說:“是我不好,不該留你一個人,下次不會了。”

幻境裡的那一幕讓步蕨觸控到了葉汲內心的一角,那一角是載川之變後留下的執念。任何執念對一個神祗來說並不是好事,尤其是葉汲這種擁有無盡壽命的神祗,他活得越久,執念就會讓他越痛苦。

可步蕨卻無法紓解他的痛苦,因為他就是執念的根源。

他的死,他的活,都是。

步蕨沉默地被葉汲牽著向前走,男人的手掌火熱有力。

好似無論前方的路途有多崎嶇,他都能堅定地帶著他踏平險阻,一往無前。

步蕨忽然問:“為什麼叫趙朗孔雀?”

趙朗即是原先的五方神者之一,被他收入麾下沒多久就被提拔進了太清境,封為財官,掌世間財源。步蕨記得他本體不是孔雀,而是個厲鬼。

葉汲不帶感情地說:“因為他花枝招展,成天不分物件不分場合地發/騷。”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步蕨一眼,哼了聲,“還不分男女。”

“……”他這個醋吃得毫無道理,步蕨不得不糾正他,“那是人家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他對誰都這樣。”

葉汲一臉“我不聽我不聽”的無理取鬧,換作以前步蕨早拎起來扔到一邊涼快去了。現在他倒是還想,可惜一米八的葉汲已經不是他隨隨便便拎得起來了。

步蕨冷冷地說:“幼稚。”

“……”葉汲一口老血沒噴出來,過了一千八百年,老二的情商一如既往低得令人髮指。兩口子間的小情趣,怎麼就是幼稚了呢?!葉氣悶地汲揉著胸口,對自己說,沒毛病的,從來只有男人哄自己媳婦,沒有反過來的道理。

步蕨留意到他的動作,腳步一頓,一夜沒睡後的聲音微微嘶啞:“你受傷了?是玉樞?”

葉汲被他問得一頭霧水,茫然地看他:“老二,這世上能傷到你男人的,沒幾個吧?昨晚我不小心和分你開後,在找你時聽到了岐布說得那種聲音。追過去時發現聲音是從地下傳出的,我猜可能是某種蟲類,晚上出來覓食。沒等我刨開地,就瞅見了我和你說得那個老傢伙。嘖,一大把年紀,還在外面玩裸奔!”

“裸/奔?”步蕨的神情有些奇特。

葉汲馬上指天誓日:“媳婦兒!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多看一眼不該看的!!那老頭躥起來和陣風似的,我剛瞟了一眼就沒影了!我追他到了個井口,眼睜睜地看他跳了井。我本還樂呵,這水裡邊是我的天下啊。結果……”葉汲摸摸鼻樑,不滿地抱怨“誰能想到那特麼的居然是口枯井!!”

“……”步蕨聽他說單口相聲似的巴拉巴拉說了半天,眼中漸漸有了笑意,“你跟著跳進去了?”

“都追到那份上,不跳也得跳了。”葉汲看他心事重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兩人分別後的第一個笑容,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問道,他在結界裡遇到了誰,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理智地剋制住了,現在步蕨像一個繭,用數不清的秘密把自己層層包裹在其中。’

他不敢輕易地去剝掉那些秘密,就像他從來沒有去過問,步蕨在這一千八百年裡究竟經歷了什麼。他擔心剝下那些秘密後,見到的會是一個遍體鱗傷,讓他崩潰的步蕨。

┉┉ ∞ ∞┉┉┉┉ ∞ ∞┉┉┉

兩人交換了一下昨夜彼此的經歷,發現所獲甚少。葉汲追人追到一半,中途殺出個蒙面金甲的武士,兩人交手沒多久葉汲就發現對方在有意拖延時間,她立即果斷地將人撂倒想回頭去找步蕨,心急之下竟讓人拖著一口氣逃之夭夭。

至於步蕨,他和葉汲分享了自己的發現:“我懷疑宗家掛著的綢緞,就是由我們聽到的那些蟲子吐絲織成的。可是,”他和葉汲並肩望著高矮起伏的樓屋,低聲說,“你覺得那些綢緞是宗家發現我們在查這件事所以收起來了,還是它們本身和吐絲的蟲子一樣見不得光?”

葉汲剛張開口,驚恐慌亂的叫嚷聲讓他兩的對話戛然而止,樓屋裡紛紛探出人影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葉汲和步蕨對視了一眼,葉汲說了兩個字:“靈堂。”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二大爺才不是需要被營救的柔弱小白花呢,要是花,那也是朵霸王花!

對啦!我想調整一下更新時間,每天固定時候更新,下午和晚上各一章。所以今天的日六暫停一天,就更一章。明天開始繼續~~~

等葉汲和步蕨兩人趕到靈堂, 聞聲而來的宗家人被疏散得差不多了。宗瑛和昨晚葉汲他們見到的幾個宗氏長輩圍在宗蘭的遺體邊,每個人凝重的神情裡還夾著一絲不易發覺的恐懼。

毫無意外, 葉汲他們被厲聲攔在靈堂之外。葉汲嗤笑一聲, 三兩下擰過年輕宗家子弟的胳膊, 將人丟到一邊,大大咧咧地帶著步蕨往裡闖。

剛跨進門, 留意到這邊動靜的宗瑛忙客氣地出聲阻攔:“葉哥,家裡有點私事要處理, 這時候不方便會客,多請見諒。”

葉汲早有應對,麻溜地翻出個嶄新的公務證,霸氣往前一擋, 沒給貼到宗瑛斯文爾雅的臉上:“公安辦案, 閒人勿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