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一臉苦大仇深,委屈成了一隻兩百斤的狗子。

“……”陸和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看向下一條,“這個案子雖然結了,但是上頭高度重視黃泉眼的出現,他的意思是儘快摸清全國範圍內是否還有類似的情況出現,防患於未然,將一切不穩定因素扼殺在搖籃裡。保護人民的人身、財產安全,維護國家和社會……”

“等等,領導。”葉汲及時打斷他這段冗長的照本宣科,“我能給你總結下嗎?”

陸和:“……”

“大領導的意思就是讓我們找出剩下幾個可能出現的黃泉眼,並將它們重新封印回地府,對吧?”

陸和訕訕點頭。

冬無衣嘿地一聲笑:“大領導真有意思,他知道我國國土面積有多大嗎?9634057平方公里,領海470萬平方公里。加起來一千多萬的地兒,讓我們找出四個黃泉眼,白日做夢沒醒吧。”

陸和也覺上頭有點過於異想天開了,第四辦公室總共就這麼幾個主力,還有兩躺在醫院裡沒出院。他抱著攤開的筆記本,用筆撓撓頭:“這事是挺難辦,但好在上面說是儘快但也沒給具體時限,我們以燕城為中心向周圍擴充套件查詢範圍。再說,有了這次的前例,我們也知道了黃泉眼一旦現世必有異象,也方便我們查詢。”

除此之外,其他人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葉汲倚著步蕨的椅背,秋日光線將他的身影勾勒得清爽雋挺,五官看著比平時深邃許多,他微微垂首饒有興趣地看著步蕨頭頂的髮旋。

“其實沒必要這麼麻煩。”

“我也許有辦法。”

步蕨微微訝異地仰頭,葉汲逆著光輪廓模糊,但能清晰地看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於是步蕨也有所頓悟般略挑了挑眉,也噙起一點笑。

那一剎,陸和靈光一閃,敏銳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一種微妙,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看著葉汲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可是那種奇異的感覺稍縱即逝馬上被他們所說的辦法所吸引:“什麼辦法?”

葉汲其實不大願意拿出那件東西的,但步蕨一開口他就知道不得不拿了。他丟了句“等著啊”,轉身回自己辦公桌下的櫃子裡一陣翻騰,沒多會他捧著個一米來長的黑色木匣回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黑匣,輕輕撫過上面道道清晰光亮的木紋,那動作讓人覺得他像是在愛/撫自己的情人般溫柔呵護,而投向它的目光也是柔軟而眷戀。

“這是什麼?”他遲遲不開啟,沈元耐不住好奇問。

葉汲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步蕨,步蕨的神情可以說是百感交集,他閉了閉眼,緩緩道:“大衍堪輿圖。”

冬無衣手中的杯子噹啷落地,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葉汲手中的盒子,幾乎是語無倫次地說:“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當年我親眼看著大衍堪輿圖焚燬在地火裡!”

大衍堪輿圖是那人以泰山石化成的筆,自己的精魄為墨,一筆一畫勾勒而成。他身死道消之日,堪輿圖便隨之毀於一旦。冬無衣粗糲的十指不受控制地顫抖摩擦著,如果大衍堪輿圖還在,那人就一定沒有死!

“沒有什麼不可能。”葉汲淡淡地說,抽開封契。

宛如巍巍山巒的雄渾神力剎那當頭罩下,眾人只聽見渾厚的鐘聲響起,如山鳴嗡嗡,一聲高過一聲,山崩地摧,連響七道後歸於萬籟俱寂。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樓外,便能清楚地看見整棟紅磚小樓被一層混沌的青黃光芒籠罩在內。那層光芒似乎忌憚什麼,極為短暫地爆發後就倏爾收斂回樓內。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更!

耳畔鐘鳴聲散去許久, 綜合辦公室內仍陷於一片寂靜之中。步蕨手搭扶靠靜靜地注視桌面上攤開的長卷,卷面上浮動的點點青光感應到他的存在, 朝著他緩緩聚攏, 匯聚成個小小的光球, 像找回母體的嬰兒依偎在他心口,有節奏地跳動。

步蕨伸手輕輕撫弄了它兩下, 指尖一推,無數光點霍然散開, 活潑地飛向空白無一物的卷軸。

炫目的青光沉澱進卷面,突然,飛石走沙,山巒迭起, 萬千脈絡勾成泱泱九州大地。高山、平原、丘陵、盆地一一俱全, 各色氣澤或淺或深的浮動在各地,時而盤旋,時而快速流動。

“嗯?”步蕨忽然遲疑了下。

葉汲發出聲得意的哼笑, 只見連橫縱闊的山脈裡突然多出一條細小的河流,河流一分為二,再分為三,眨眼連成密集的羅網遍佈大地。江海河流, 山巒峰嶽,方成山河萬里, 亙古恆長。

“風水圖?”終於從浩瀚神力裡找回聲音的陸和驚歎道。

葉汲半邊身子搭坐在步蕨那張椅子的扶手上,逼得步蕨硬是朝旁給他挪出了一畝三分地, 他心情大好地抱臂道:“喲,領導,你還是挺有眼界的嘛。不過這可不是一般的風水圖。”

“大衍堪輿圖,分陰陽二圖。”冬無衣木然地一字一句說著,然而每一句的話尾都流露出一絲說不出是興奮還是陰鬱的顫抖,“山河表裡為陽世風水流動,山河之下則是十萬幽冥走向。”

沈元等人屏氣凝神地看著那副氣象萬千,時刻變化的卷軸。漸漸的,他們似乎確實能看見山川之下影影綽綽流竄的陰影。那些影子竄動的速度太快,每過一處即牽動地表之上的氣澤變化。

冬無衣指了某處陰影濃得化不開的地方,在它之上那層泛著淡淡金光的氣暈幾乎淡得快看不見了:“此地便是典型的陰盛陽衰,陰氣壓制住了陽世氣運。”他突然“咦”了一聲,方才還黯淡的氣澤忽然明光大懾,直接將濃墨般的陰影洞穿殆盡。

宗鳴仔細看了眼那裡的方位,瞭然道:“那裡是蜀地,應該是我族中人請神賜福,驅逐了陰邪。”

冬無衣冷冷笑了下:“背後有人撐腰果然不一樣,就是不知道你們宗家究竟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招惹來那麼深重的陰怨。”

宗鳴再好的涵養也禁不住動怒:“你這話為免太過分了!我宗家歷代恪守祖訓,降妖驅魔,與邪祟結下仇怨難道不在情理之中?”

“文化人吵架就是不一樣,我要是被人這麼戳脊梁骨,早兩巴掌甩得冬無衣這貨找不到家了。”葉汲也不知道是幫著誰,但步蕨直覺他僅僅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挑唆。

過了這麼多年都還是個事兒逼,步蕨頂了頂太陽穴,神經抽得疼。

那廂陸和已經駕輕就熟地擔起了和事佬的重任,拍拍筆記本:“別吵了,都一個單位的同事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冬無衣你給宗鳴道個謙!你看你說得像話嗎?至於宗鳴……”

他話還沒說完,冬無衣哐噹一聲掀翻椅子,指節捏得咯吱響:“老子給這個鱉孫道個蛋的歉!滾他丫的!”他一把抓起馬克杯,看了一眼大衍堪輿圖又不知為何看了一眼步蕨,罵罵咧咧地將椅子蹬到一邊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

陸和被他氣得渾身發抖,岐布難得有良心,同情地用翅膀拍拍他的肩:“領導你別在意,他這口氣憋得太久了。今兒這大衍堪輿圖就是□□,直接點爆了。回頭我說說他,讓他給你磕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