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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屠龍者

然後,他縱身一跳踩著幾個乾屍跳出包圍,往幽深的甬道里跑去,奇德趕緊屏住呼吸,乾屍緩慢地轉身,朝鯊虎的方向摸索過去。

奇德咒罵著開鎖。他得趕緊把事情辦完,否則回去不能向蘭斯交代了……

“主人,您最好離開這裡。”亡靈書說,“對面那個是個瘋子。”

雷斯林抿著嘴唇沒有說話,他手上的亮光熄滅,臉上的面板與肌肉開始簌簌地生長。這是種難以言喻地美妙感覺,對於雷斯林來說就是——有點癢。這比那無窮無盡的燒灼感要好得多。

他現在藏在一張書桌後面。這是一個寵妃的臥房。此刻她仰面躺在離他不遠的床上,血已經凝固成了黑色,先前的美色完全沒有在她的屍體上有所體現,因為她已經成了一具木乃伊。她身體中的生命力已經全數被雷斯林接手,用以彌補他違背自然規律在人間行走所消耗的。

雷斯林骨瘦如柴的手握住了法杖,肌膚一縷一縷攀上他的白骨。他死死盯著在昏暗的油燈下跌跌撞撞行走的人,眼睛一瞬都沒有挪開。整個後宮第二層變得異常安靜,只有火光噗噗地在牆壁上閃爍,這跟剛才第三層的慘案一模一樣。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在空無一人的血塘中行走,因為尋找不到仍然活著的獵物而發狂。

他開始吼叫。侍衛不多時就會趕來。他們已經知道了,但是還沒有商量出對策。所有人都在恐懼,甚至連亡靈書都開始在書皮上滲出水珠,它緊張地在雷斯林肋下發抖,雷斯林漫不經心地把它摟得更緊一點。此時此刻,偉大的坦吉爾縮在他的房間裡故步不前,他固執地認為這是他弟弟送給他的禮物,為自己的安全上了好幾把鎖。

但是雷斯林知道事情總不會這樣下去。怪物的吼叫聲在開始變弱,他馬上就要回復他清醒的狀態。在那之後,他可能就要面對最殘酷的刑罰。

他突然站起來,抖了抖自己的斗篷,拍掉了上頭的灰。這輕微的聲音立刻引起了怪物的注意。他猛地回頭,對著獵物張開嘴大吼著,那種聲音不像是任何活物可以發出的,他金色的蜥蜴樣的瞳孔緊盯著雷斯林,弓著身在原地蓄勢,然後以驚人的速度撲過來。金色的欄杆擋住了他,他抓住欄杆,一點一點扒開,雷斯林嘖嘖兩聲,拿法杖指著右邊,像是哄孩子一樣說道,“看你,一點腦子都沒有。隔壁就是門,看,門,懂麼?”

怪物從欄杆中伸進腦袋。他身上全是血。他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雷斯林,他知道自己立馬就會成功的,因此變得更加急躁。他擠進了半個身體。亡靈書開始嘩啦啦地翻動著書頁:“我很緊張,主人!我嚇壞了,主人!我要哭了!”然後,雷斯林發覺自己手上全溼了。

“希望你不是尿了。”雷斯林寬容地說,然後突然舉起法杖,對著欄杆大吼,“艾搜!”

整個金色的欄杆迅速結冰,堅硬極了,把怪物凍在了裡頭。他的喉嚨咔嚓作響,不甘心地亂掰,但是以他逐漸衰落的力量,他已經沒有辦法掙脫雷斯林的魔法。他在欄杆之間像動物一樣亂竄。

雷斯林把手放在了他的頭頂。他看上去還很想咬他一口。

“快殺了他!主人!這是個好機會!”亡靈書哭著說,“主人,我的眼淚止都止不住!可想而知若是把他放在人間,他會造成多大的殺戮!”

“這只是羊癲瘋。”雷斯林冷淡地說。

“沒有羊癲瘋會是這樣的!”

“我說是羊癲瘋,就是羊癲瘋。”雷斯林滿含威脅地看了一眼亡靈書。他抬起法杖,一把敲暈了那怪物,然後費盡力氣把他從冰塊里拉了出來。他的身體高熱,脈搏瘋狂地跳動。雷斯林檢查了一下他的瞳孔,發覺他的癲狂已經徹底退去了,他的呼吸開始恢復。

亡靈書鬆了口氣。它也覺得好多了。那被無底的恐懼攫住的感覺真不好受。

“明智的人應該選擇把他殺掉。”亡靈書說,“雖然不知道他是第幾次這樣……發病,但很明顯這不會是最後一次。他不可能一輩子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

“我的家族不出正常人。”雷斯林闔上了怪物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亡靈書。他譏諷道,“很吃驚麼,大師?”他轉過頭,用新生的手掌撫摸著蘭斯汗溼的額髮。“對,他是我的長兄。你比我更清楚,在人類的世界之外,頭胎意味著什麼。長子在人間繼承一切家產和權力,這是有道理的,在人類的世界之外,頭胎繼承父母的另一種財產——力量。”

“你已經知道了。”亡靈書黯淡地說。

雷斯林流露出譏諷的笑。他打橫抱起蘭斯,踢開那具乾屍,把蘭斯抱到了床上。然後他捲起哥哥的襯衫,咬破了手指,用黑色的手指在他胳膊上畫下一個五芒星。五芒星發亮,然後隱沒不見。最後,他凝視了一會兒噩夢中的蘭斯,輕輕親吻了他的額頭。他站起來,小心地為他關上了那扇門。

他戴上兜帽:“現在該輪到我們讓這群沙漠人戰慄了。”他大踏步地踏過滿地鮮血,拄著他的法杖攀上盤旋的樓梯。後宮第一層早就空無一人。他知道那些沒用的女人早就尖叫著嚇跑了。

“我想您應該小心一點,主人。”亡靈書關切道。它施展了一個小小的魔法,給雷斯林的身體籠罩上一層若有若無的冰盾。雷斯林只是嘲諷地一笑,步伐毫不遲疑地走到了皇宮地表。涼涼的月光照在沙漠式的庭院中,上百個全副武裝計程車兵把矛尖對著他。

“我只是個過路的惡魔,乾渴和飢餓讓我大開殺戒,現在我已經享受到了應有的款待,”雷斯林的聲音沙啞又低沉,“我想要當面謝謝坦吉爾的慷慨,對他的損失說一聲感謝。”

說完,他脫下了兜帽,把他青白色的臉暴露在月光中。對面計程車兵立馬亂了陣腳。雖然雷斯林因為掠奪了死人身上的生命力而修復了自己的大部□體,但是很顯然,他還是不太像個活人。他太白了,白得就像是屍體,而且他的嘴邊還有一個大洞,可以透過面板看到地下壞死腐朽的組織和肌肉。黑色的屍蟲在那個大洞裡鑽進鑽出。他對此不以為意,面色陰森,長袍帶血。他的話緩慢而又堅定,像是來自地獄的命令。以至於誰都相信,他動一根手指頭就會把眼前計程車兵變得跟皇宮地下第一層那樣。

士兵騷動著,從坦吉爾的房間裡把他請來。坦吉爾在層層護衛下不情不願地來到庭院中,站在雷斯林對面,當然,是密密麻麻嚴嚴實實的防護之後。

“你這個黑地薩特!”老坦吉爾顯得異常憤怒,“既然你知道心懷愧疚!為什麼還要來我面前叫囂!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原諒你,而不報復你的原因也是因為打不過你!你殺了我多年來珍藏的美人的三分之二!三分之二!我美麗的羔羊們!”老坦吉爾含混地為她們祈禱著,還為此吐掉了假牙。

雷斯林安靜地聽完他的抱怨。他對此充耳不聞。“我要找你的弟弟,赫辛。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