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頁

作品:《造紙紀

年輕人聽不見賽場裡的遍野哀鴻,也看不見賽場裡的慘絕人寰。他知道的只有一點,裡面有的人已經被迫成為敵人的傀儡,有的則寧為玉碎從此不在人間。

“什麼時候動手?”他身邊的同伴急切問。

“再等一會兒。”年輕人咬牙道。這不是一場他們能夠獨自面對的戰鬥,就算賠上性命,這裡所有的同伴加起來恐怕也不能阻止這些貴族。所以就算是再痛苦也必須等待,他不能在真正的戰鬥到來前折損珍貴的力量。

直到看見約定好的訊號終於出現,年輕人感覺胸中的惡氣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他沉聲道:“動手!”

星光塔。

李德彰透過落地的玻璃窗戶看著窗外的激戰,蒼老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等了這麼多天,總算是有所動作了。”

李微生的表情卻沒有那麼輕鬆,雖然這些天他一直被囚禁在這裡,但是歐盟貴族並沒有阻止他們從電視和報紙上獲取外部的資訊——儘管那些能夠公開報道的都是經過李君珏授意經過審查合格的,但作為被選中的李家下一任接任人,一個出類拔萃的政客,他依舊能夠從上面捕獲不少有用的資訊。

“不管今天四叔他們的行動能否成功,經過這一次劫難,我們李家的威信恐怕會大打折扣。”李微生嘆道,“想要恢復元氣,要很長一段時間了。”

“那又怎樣?”李德彰看著自己的孫子,“你怕了?”

“爺爺,你孫子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嗎?”李微生笑了一下,“再說,咱們李家根基深厚,那裡是容易倒下的。”

李德彰見李微生臉上自信不是作偽,頗感安慰,不過他並沒有過多的誇獎自己得意的孫子,反而侃侃分析起來:“我們這一次之所以受到重創的,原因有很多。你的鬆懈是其中之一,但也不必太過歸咎於自己。”

“第二是歐盟貴族蓄謀已久,否則他們也不會聯合到解鈴人這個幾乎不為人知的組織來攻擊我們。解鈴人從李家發家起就是我們的死對頭。論他們對李家的瞭解,在我們的敵人中可以排到第一。歐盟貴族有他們多年來積累的情報和暗線作鋪墊,自然十擊九中,把李家對三大局的控制一下子弱化到邊緣。”

“第三是他們非常理智得以利益為先,放下歧視,選擇了紙人獨立組織作為合作物件,為自己爭取到了最大數量的同盟軍,混淆視線的同時也拖慢李家的反應速度。”

“這些原因現在看起來很容易分析出來,要做到是很難的。那叫做莉莉安的女人雖然看起來一副單純情痴的樣子,但是這裡並不簡單。”李德彰指指腦袋說,“你要從這次事裡好好學習一下。”

“是的。”李微生虛心回答。

“不過正如你說的,李家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垮的。”李德彰冷哼一聲,“b市是李家經營多年的地盤,不是他們幾個不速之客說拿下就拿下。只是這次要麻煩一個人了。”

“誰?”

“微寧。”

“……”李微生開始沒有反應過李德彰說的是誰,但下一秒他就想起那個在李家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大伯獨子。

“他——不是一向不怎麼喜歡參與李家的事務的嗎?這幾年也都行蹤不明。再則這個時候跑到b市,要冒的風險可不小。”

李微生的話說得還算是委婉。在他印象裡,他這個大伯獨子是很有幾分才華和本事,那也僅限於此——比他有才華的人李家麾下多的是,和龐大的李家比起來,不過是螞蟻之於大象。

“微寧的性格比較固執,為著你大伯……的事情不願意回李家,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他。這幾年微寧在泛亞四處遊蕩,也並沒有閒著,做了一些事情,也還算看得過去。”李德彰臉上的褶子微微舒展開了一些,“紙人部落是他的勢力,這件事你不知道吧?”

李微生確實有些意外,但臉上卻沒有多少顯露:“原來是他的?紙人部落一直走的是溫和的中庸路線,宣傳的宗旨是倡導紙原和平共處,在所有紙原組織中算是特立獨行。沒想到竟然是他的。”

說這話的同時李微生心中有些微微的不適:爺爺定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並且刻意向其他人隱瞞了。難怪這些年三大局對於紙人部落的態度有些曖昧,雖然沒有明顯的傾向,但是細細想起來未必沒有蛛絲馬跡可循:紙人部落偶有麻煩的時候,三大局總是雲淡風輕地給予些便利,紙人部落偶有紛爭的時候,三大局總在不知不覺地裝傻。

“微寧雖然是原人,但是他從小是在李一手中長大,對紙人有相當的好感。所以他創辦這樣的一個組織我一點也不奇怪。這樣兩頭不討好地組織我見得不少。但以往那些都只能小打小鬧,做不長久……沒想到竟然讓他在夾縫中拼出了一條不一樣路。”李德彰頗有些老懷安慰,“這幾年李家的情勢不太好,有時候我看著他做事,偶爾也會覺得,如果李家如果處理紙原關係能夠像他一樣溫和,是不是現在情況會好上很多?”

李微生聽著,目光閃動,沒有說話。心裡想的卻是爺爺真的是老了,變得感性十足了。生活都是有對比才知道高下——如果不是如今的世道動盪,人心思定,他的那個紙人部落倡導的些微優勢哪能喂得飽那些擁躉的心?

“話歸正題。這幾年我們對b市把控的很嚴格。曙光、獨遊在這裡很難大規模發展,所以現在b市擁有紙人成員最多的團體反而是紙人部落。你四叔和穆英肯定會想辦法聯絡上紙人部落一起行動。曙光獨遊本來人少,再則轉移誕生紙也會牽制一部分人手。這樣一來,紙人方面的較量,我們便沒有輸的可能性。”

李德彰話語很平靜,他此刻說話依舊與平常一樣,帶著不由分說的自信和篤定。讓聽的人感覺只要是從他口裡說出來的話,哪怕是用最微弱的音量說出來,也必定是最正確最可信的,旁人只需要相信並執行就可以了,任何思考都是多餘的。

“至於貴族方面,我們便略有欠缺。那個部門雖然經常訓練,但大環境太過和平,實戰和經驗方面自然差歐盟那邊不只一檔。這次來的若只是康庭斯那個級別的貴族,或許我們還可以以數量取勝,畢竟那個部門的成員都是辨魂師——我可不相信貴族都擁有辨魂能力。但威廉約克,他出身位於歐盟頂級的約克家族,莉莉安這些人又如此迎奉他,實力必定是不俗的。”李德彰說到這裡,臉上方才露出絲絲擔憂,“微寧能不能抗的住他,我卻沒有把握。”

“爺爺認為微寧堂弟可以正面抵抗威廉約克?”李微生這次倒是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我不知道。”李德彰嘆了口氣,“但目前我所知的,大概只有他還有些成功的可能。”

李微生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倒是有趣了。

他並不意外簡墨的影響力有如此之大。從四叔李銘願意以支援自己來換取自己暫時對簡墨身份線索保持沉默開始,他對這種影響力的認知程度就不斷得被自己這個堂弟重新整理。好在雖然他知道自己這個堂弟了不起,但是卻很清楚的看到對方几乎是一種嫌棄的態度與李家劃清界限。不管這種態度是真的還是裝的,李微寧沒有進入李家的核心這個事實讓他很願意對對方表示一定程度上的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