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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可你偏偏留在他身邊。”萬千彈了彈雪茄,下巴抬了抬,“無邪也是。”

“你也是。”簡要簡潔地點明。

“這不是忠心暗示。”萬千有些答非所問地回答,“反正去哪裡都一樣。老頭子身邊的這攤事情也還算有趣,暫且待著也不錯。”

簡要只是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情不需要說穿,其實大家都是一樣。

“他們和我們不一樣,至少在少爺眼中是不一樣的。少爺雖然寫造我們也是有目的,但是我們的出路是比較自由和安全的。即便我們不在他身邊,憑著天賦一樣可以過上安逸富足的生活。可這三十六個人,不管他們將來能留下多少,但在少爺的心裡,始終是為了戰爭才寫造的。戰爭是會受傷、會死,甚至會面對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的。如果寫造一個生命的初衷就是為了把他送上戰場,對少爺來說,還不如不寫呢。”

“可他還是寫了。”萬千的聲音依舊沒個正經,“這個決定最終是他自己做出來的,在這一點上,你強迫不了他。”

“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簡要回答,“他肩膀上扛著很多人的命運。”

“所以,即便愧疚,也必須扛下去。”萬千補充。

查寢

距離上一次紙原戰爭已經三十多年,即便是簡要也不可能給新紙們準備好現成的軍事教官,而且打仗這種事情,也並不是課堂上能夠教出來的。前期的課程都是以六個人各專業的基礎專業為主,中期的轉向案例分析和演練,後期就是實踐和分組對抗。

有天賦的紙人不是正常人可以比擬的,一天看完二三本寸許厚的書籍,半個月結業六七門理論課並不稀奇。至於拿來上課的案例,遠的有第一二次紙人戰爭中的案例,多半是從紀錄片和傳記中搜集下來,近的卻是萬千從近幾年來泛亞各地動亂中整理出來的,最鮮活的便是w市剛剛爆發的“元宵佔領”事件,完全可以直接拿來同步作業;至於實踐和分組對抗那就更簡單了,六個人分紅藍營模擬實戰,每天抽籤換組合物件,早期可以用電腦進行虛擬模擬,等到後期便可以直接配合紙人部落的武裝隊伍進行實踐。

“六個人的各科成績都達到優秀。”簡要拿著測試的卷子遞給簡墨。

簡墨拿過來一張張認真看過,然後還給簡要。其實他也給不出什麼評價,因為什麼也不懂。只是因為是六人這段時間的心血,他覺得需要嚴肅對待。

“上午他們的對戰,我也看過了。雖然不是很明白,”簡墨眼露回憶,然後忍不住笑出來,“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君睿和君敏各執己見,都不肯服輸呢。”

簡要是第一個,名字特別寫,萬千和無邪的名字跟他們的異能有關。但這一次三十六人的異能都由他們自己確定,所以簡墨決定根據他們各自的專業天賦取一個相關或近似意思的字,然後男性前加“君”字,女性前加“卿”字。

“我也不懂。”簡要難得承認自己有不擅長的地方,卻沒有沮喪的意思,只是閒聊一樣的發表自己的意見,“不過我想戰爭瞬息萬變,影響的因素那麼多,或許他們兩個人的想法都沒有錯。看上去辦法不一樣,但是最後說不定會殊途同歸呢。”

“他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取得這麼好的成績,都是下了苦功的。”簡墨道,“營養上要跟上。”雖然知道六人絕對不會在衣食上被怠慢,但是依然忍不住說了一句,“也要休息好。”

“這是當然。”

“嗯——萬千又去w市了?”簡墨問。

“是啊。那邊的初步佔領已經結束了,異造師和特造師已經跑的差不多了,普造師混得不是太壞得身邊也都有一兩個異級防身,能走的也走了大半,只有少一部分被控制住了。”簡要回答,“連先生那邊尚好。雖然‘曙光’知道他是特造師,但是連先生多年沒有造紙,鮮少和紙人結怨,所以曙光並沒有怎麼為難他。有人監視,卻沒有打擾他的正常生活。”

“正常生活。”簡墨重複了一遍,“現在怎麼可能還有正常生活?”

“說起來,現在東五十七區也有些不太平。k市□□之後紙原的關係一直很緊張,阿琴的事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結果,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尤其在w市的‘佔領’成功後,總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意思。”

“東五十七區的‘獨遊’大概也開始傾向武力解決問題了。”簡墨的表情開始有些麻木而無奈,“這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趨勢呢?‘獨遊’的風格一向還算是比較中庸,現在也終於走上了這條路,這也是被逼無奈了吧。秦榕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在沒有完成學業前,還是儘量不要讓他們離開學校。戰爭雖然隨時都會開始,但總有結束的那一天。我可不希望他們將來除了打仗之外,什麼都不會。”

簡墨很清楚錦瑟目前收的紙人學生多數還是以普級為主,這樣的等級參與戰爭多數也都會成為最底層的炮灰。即便幸運地活下來,即便最後取勝的是紙人,還是是要靠自己的力量謀生。雖然看起來參與戰爭的兩方是紙人和原人,但是根本矛盾根本就不在紙原在剝削階級和底層貧苦的平民,紙原矛盾不過是加劇和白熱化了這種根本矛盾。

將很多年前簡墨在石山高中發表的見解用在紙人身上也是通用的:就算這個世界原人都被消滅了又怎麼樣,一樣會有等級存在,一樣會有高高在上的,一樣會有在泥濘裡掙扎的,一樣會有剝削、壓迫、欺辱……不過是物件換了一群而已。如果自己不能立起來,換了誰主宰這個世界,都沒有區別。

“離開學校的目前倒是沒有。但是他們不可能不受到影響,就算是寄宿學校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學生的一舉一動。紙協、獨遊、曙光的宗旨在紙人學生中各有擁護者,原人學生中也不是沒有那走極端的。儘管秦榕已經盡全力讓學校淡化紙人和原人的隔閡,但是有原人學生家庭還有社會輿論的影響,想要達到少爺理想的境界還有距離。”簡要說,“不過比起其他地方,錦瑟中學已經算是一片樂土了。”

簡墨知道這大概已經是目前能夠做到地最好的程度,因此也不再說什麼。

“羅蒙現在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說自己暫時回不去,但也不想在學校裡吃白飯,所以申請在課餘時間教學生們開車,當個教練。秦榕答應了。”簡要笑著說。“他能這樣想開,也不枉費少爺救他一場。”

“你不覺得羅蒙這樣的人很難得嗎?”簡墨反問,“作為紙人,沒有好的天賦,也卻沒有自怨自艾,依舊樂觀上進。這是一點。會因為同族受到的傷害而憤怒,從而進入獨遊為之奮鬥,卻又能夠保持一顆理智和冷靜的心,不被仇恨和衝動矇蔽雙眼。付出了那麼多,得到的少之又少,卻還能夠為了理想為了大局堅持下去。簡要,我也曾經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天賦紙人,我明白這樣的紙人的會面臨的處境。所以我看到他的時候,就總是不由得會想,如果我還在六街,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普通的紙人,是不是能夠像他那樣的生活?答案是,我肯定能夠活下來,甚至活得很好,卻不會像他那樣堅持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