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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處理紙人和原人糾紛——訪客顯然是來自紙人管理局的。

對於對方刻意表功的隱晦話語,耿局長會意地笑了笑,從善如流地誇獎:“這還不你經驗老道、處理得當的功勞!事情這樣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穩定!老趙啊,獨遊一家獨大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你不會為紙人團體之間整天火拼頭疼。而且他們這一區的負責人做事還算有分寸。今天凌晨這起火災,或許還真不是他們的意思,”說到這裡,耿局長斂了笑意,“早上我收到上面打的招呼。”

“什麼?”趙局長驚詫了一下,接著精亮的眼珠轉了轉,臉色深沉地思考了一分鐘,才試著問:“是區裡?”

耿局長淡淡道:“我接到的命令是讓我把這件事情沉下去,只當是一場意外。至於為什麼這麼做,亦或是跟誰誰有關係……上面一概諱莫如深。只是這件事情,我看八成與區裡沒什麼關係,搞不好更上面的手筆。”

這話說得頗有點無憑無據,但趙局長偏偏信了:他知道耿局長和東五十七區管理局的高層關係一直打得不錯,平常有□□訊息這裡多半也能得到些風聲。這次卻少見的什麼都沒有透露。有時候,什麼都不說,跟說了也差不多了。

“據說,還有一個活口,還在醫院躺著呢。”趙局長意味深長地提醒。

耿局長大概忘了這茬,果然皺起眉頭:“這人……你暗中派些人盯著罷。但,先不要做什麼。”

“果然還要著落在那個金髮男身上嗎?”

大約是已經佈置完了接下來的工作,黑爺又回到了醫院,問了是否有異常情況後,方才略鬆了一口氣,在羅蒙旁邊坐了起來。

羅蒙其實很佩服這個女人:一個人帶著個孩子,自己的一家小畫廊開得不錯,還管著他們下面八個組上百號人,多年都沒有出大的差池,著實是不容易。

黑爺朝他笑了笑,抬起手,三根修長手指捏了捏眉心。這讓羅蒙注意到她清秀的眉宇間藏著的一絲淡淡的疲憊,不由得也升起一絲憐憫。只是以他的身份,卻也不好表示什麼,只是刻意放輕了聲音,免得對方聽著煩躁。

“這人的來歷,我已經打了報告上去問。”黑爺合著眼睛,似乎在蓄精養神,“這人資料上面蓋得頗嚴,之前我也不甚清楚。原來以為我們這三十六處只是箇中轉站,卻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黑爺沒有繼續說下去,羅蒙便幫著她緩緩分析下去:“如果那個金髮男子是兇手的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除了竇組長外,其他幾個同志都是最基層的成員。他們被殺了大家固然都很心痛,但是於組織的正常運轉卻基本無礙。這人要取得上面的信任,又要這麼一站一站轉移過來,大費周章的最後只為殺幾個人,我認為不合理。”

“但如果不是單純殺人的話,那就是在事發時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金髮男認為必須殺掉在場所有人——竇組長接人待物向來周到細緻,說話也得體,這一場飯局根本是特意為金髮男準備的,因此是竇組長或陪同同志說話惹到對方以至於被殺的可能性非常低。”他說出一個結論,“我們可以猜測是當時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情,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黑爺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推測也差不多如此。接到訊息後不久,我就馬上讓小毛去找酒店老闆看能不能找到事發時酒店的監控錄影。只是——”

“沒有?”羅蒙聽出這轉折的意思。

“他們說其他時間的倒都在,唯有那段時間的錄影不翼而飛。”

“這麼巧?”羅矇眼中光芒閃動,“是真的被人偷走了——還是酒店老闆的推托之詞?”一場火災死掉七個人算是重大安全事件了,就算是管理局不過問,消防安全域性總會管在,總而言之絕對是掩蓋不過去的。但只要到過這現場的,哪能看不出這其中的蹊蹺。可一天時間過去的,這場火災卻還沒有見報。

事情倒是越來越蹊蹺了。到底是管理局不想這件事情引起社會輿論的不安,還是根本與他們就有關係。

黑爺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才談起另外一件事情:“三組這次受了重創,但培養寫手的任務不能中斷。那七個同志手上還有十一個孩子尚未返回血庫,我把任務重新分配了一下,你們六組分到一個。另外竇組長手上也有一個孩子,還是個原人。目前他肯定是帶不了,我聽說你那邊找到一個好老師,先交給你本人帶吧。”

好老師是好老師,問題是他花了一年多的功夫才讓那人勉強同意和兩個孩子見見面,正式學習還算不上呢。再想想竇富那人的個性,帶出來的孩子性情恐怕……羅蒙頓時覺得壓力甚大,但看見黑爺疲倦的臉上充滿期盼的神情,他一時又說不出拒絕的話,猶豫了一下道:“我盡力吧。”

邢教授的研究

是夜。

邢教授別墅的天台上,老王在一邊往燒叉上套著火腿腸,一邊向邢教授抱怨道:“您那幾個學生現在脾氣真是越來越壞了,當著您的面就能吵起來。說起來現在也是社會上挺體面的人物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邢教授呵呵一笑:“他們做學生的時候就是這樣了。現在有了事業,自然氣性就更大了。算了算了,由他們去吧。都是小事。”轉過頭又對簡墨說,“你那邊兩個小孩怎麼樣?”

簡墨想了想:“挺乖的,也挺懂事。”就是感覺太懂事了,他心裡反而有些彆扭。小孩子就應該是天真的,張揚的。莫說上輩子,就是這輩子當紙人的前十六年,簡墨做人也沒有這麼小心翼翼的。當然後面被追殺的時候又是另說。

簡要跟他說過,這些被當成寫手的孩子絕大多數都是棄紙兒。棄紙兒多半是天賦者的練筆作,基本上談不上什麼天賦。能從嬰兒長大到現在已經十分艱難,現在有個安身立命之途,自然會萬分珍惜,性格被養得謹小慎微也就不足為奇了。

“比起你那幾個孩子如何?”邢教授自然是指他偽以家教身份認識的另外三個孩子。

簡墨想了想,中肯地評價:“靈性不足,勤奮有餘。”

這倒是實話。之前三個孩子從小都是以看書寫作為興趣,十幾年來不是有心積累也積累了不少。人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這一點上孟燃和韓玲玲就算是高壓訓練,也不過只是接觸了一年多,雖然進步很快,但還是有些欠缺。不過他們的學習態度誠然很打動人的,是以簡墨並不反感偶爾給他們一些幫助和便利。有的時候他看著兩個孩子,自己反而感覺到一些羞愧和壓力——這個世界最終成功的從來都不是足夠聰明的人,而是足夠努力的人。這兩個孩子要能夠這般持之以恆下去,十年之後如果在寫作上的成就超過自己,簡墨一點也不會意外。

簡要曾經簡墨對此也有些顧慮,孟燃和韓玲玲學習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給“獨遊”造血——這樣也沒有關係嗎?簡墨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考慮太多,他只是單純被兩個孩子的誠意打動。另外就算他不幫忙,羅蒙難道就找不到其他的人來教他們嗎?與其讓兩個孩子學那速成的現代派去批發紙人,不如讓他們多費點時間在傳統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