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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邢教授大概也感覺到自己情緒的異樣,於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繼續道:“對天性賦予的粗製濫造並不影響造生的成功,因為造紙原理的自圓效能夠一定程度上自動彌補原文的不確定之處——這是我們都知道的。我甚至懷疑即便是天性賦予一字不寫,只要在造紙師天賦足夠強大,造紙原理也是能夠發動的。但是當我將這部分天性賦予粗製濫造的樣本同其他樣本做比較的時候,我想要的東西終於浮出了水面。同是現代派的造紙,同樣的等級,前者的犯罪率要高出後者20個百分點!”

“怎麼會這樣?”簡墨疑惑地說,“難道自圓性的對原文的賦予不是隨機的嗎?既然是隨機的,應該是各種型別的比例都差不多的。”不過這些只是他自己想當然的推測,從來沒有進行透過資料證實過。

“你的想法我也有過,實際上我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後果,但事實就是如此。對於這個結果我在後來的時間裡又做過幾次對比,比例上會有些小出入,可是結果卻沒沒有變過。”

邢教授眼露回憶的神色:“後來我乾脆親自去觀察過部分樣本的造紙,結果發現:那些天性賦予粗製濫造的紙人大部分都存在情緒容易躁動,暴力傾向嚴重,不願意輕易相信他人,思想喜歡走極端的一些傾向。由於這種情況是因為對天性描述不足造成的,於是我把這種現象叫做天性缺失。這樣的心理狀況如果出現在原人身上,多半是童年或青少年期的時候缺少父母家人關愛,甚至常常遭受家庭暴力。不嚴謹地說,造紙師也算是自己造紙的父母。簡墨,你說說,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些微妙聯絡。”

簡墨不置可否,反問起另外一個問題:“您的這項研究應該已經完成好幾年了,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邢教授盯著他苦笑了一下:“是啊,這項研究前前後後持續了快二十年,佔我了我生命的快三分之一的時間。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了這項研究結果卻不發表非常可惜——我也是這麼覺得。但是……他們,不讓我發表。”

“他們?”

“是啊,我的上級,我的同事,我的學生……凡是知道我這項研究的人都不願意我發表。包括那些支援我收集樣本的朋友們,也都勸我不要發表這篇文章,不然樹敵太多,下場堪憂。”邢教授說到這裡,反而笑了起來,臉上帶著淡淡的自嘲,“後來我不信邪,把報告陸續寄送了好幾個學術雜誌刊物,結果都被打回來了。有的說結論不謹慎,有的說內容主觀色彩太濃……總之是沒有一家敢刊登。”

這個時候老王在旁邊插話了:“他們當然不敢登,如果登了,有多少造紙師要來找他們拼命!嘖,不過我還是那個話,這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您現在能夠安安靜靜在這裡看風景而不是同那些唯利是圖的傢伙打嘴巴官司,也是他們所賜。”

邢教授和老王顯然是多年的主僕,感情同親人也沒有什麼區別。老王這一番半是認真半是揶揄的話說出來,邢教授臉上的沉鬱之色反而消失了許多。他樂呵呵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話的氣氛也漸漸變得輕鬆起來。

一杯茶後,邢教授才對簡墨說:“其實老王說的對,天性缺失的紙人就算再多,只要我自己不去招惹,對我本人的生活是沒有什麼影響。但是我所擔心的是,這樣一個群體,在過去三十年的安逸日子中被寫造出來的到底有多少——要知道,性格偏激,有暴力傾向又因為等級低能力缺乏而過得生活不如意的紙人,往往是成為紙人叛亂力量的主要力量啊!”

任務

“你跑這一次貨多少賺了多少?”一個穿著灰色皮夾克的絡腮鬍子走過來搭在羅蒙肩膀上,看他仰著頭咕嘟咕嘟往喉嚨裡灌水,顯然是渴急了。

羅蒙一擦嘴巴,用手指比了個數。

絡腮鬍子眼睛一亮:“竟然有這麼多,喂,下次如果有這樣的好機會,別忘記哥哥我。”

羅蒙無謂的笑了笑:“你要去也行,不過,要過梟嶺溝那段路,你考慮好。”

“什麼?”絡腮鬍子立刻萎了,“那地方——算了算了,那我還是不去了。那地方路又不好走,而且路匪又猖狂,我可沒那麼大膽子。難怪跑一趟給那麼多,這簡直是用命去跑啊!”他搖了搖頭,剛剛羨慕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憐憫,“我說羅蒙,你這麼玩命是幹什麼?是不是就為了你帶的那兩個孩子?我說你也是太較真了,別說其他幾個小組的了,就算你自己的組員,大半年下來,也已經有兩個孩子學成了。你何必這樣耗著呢?”

“他們既有心學,我自然要想方設法成全他們。”羅蒙依舊只是笑著,沒有過多解釋。

絡腮鬍子放開搭著他肩膀的手,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卡車上:“你這人就是這犟脾氣,看著好說話,決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給血庫培養原文寫手的任務雖然是有給津貼,但那能有幾個錢?兩個孩子半年來吃喝那樣不要錢,那些錢夠個屁——聽說你還給他們買了不少書?到現在連個老師都沒拜上,這樣下去哪天是個頭啊?”

羅蒙也拉開車門:“東子,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會解決的。”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可是好心提心你了。別到時候時間和錢都投進去了,最後上面還怪你做事不盡心。姓竇的可一直盯著你出錯呢。”絡腮鬍子揮了揮手,踩下油門走了。

羅蒙坐在駕駛室裡目送他離開,實在說活間一直堅定的眼神中似乎也閃過了一絲迷茫,但很快就被更明亮的光所代替。他撫著方向盤,口中喃喃道:“困難都是一時的,有些事情,總是要人去做的。”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

羅蒙極少把自己的大貨車開回家裡來。他在市區的書店停留了一下,發現沒什麼新書;又去了文具店,買了些紙筆;最後路過一家反季打折的服裝商場的時候,挑了兩件孩子的羽絨服回來。

秋天就快過完了,羅蒙有些憂鬱地想,不知道那位簡先生什麼時候肯鬆一鬆口。兩個孩子的練習冊已經寫完七八本的,他也看得出來孩子們的自信心也正在逐漸耗盡。雖然自己不斷鼓勵他們堅持下去,或許再進步一點點簡先生就會被他們打動了。可這話說得太多,他自己都有些麻木了。如今看起來有些好笑,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和那位簡先生見上一面,說過一句話。

回到自己樓下,看見房東夫婦正笑容滿面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羅蒙估計是前來租倉庫的租戶,便簡單點了個頭就過去。

到了自己家門口的時候,一道不熟悉的聲音透過窗戶傳出來,羅蒙心頭一跳,是誰?他住的偏遠,平常並不常有訪客,即便是來往較多的朋友或者同志也很少來這裡找他?難道有什麼不速之客到來……一連串的想法立刻在他腦子裡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