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頁

作品:《造紙紀

簡墨不敢看她的眼睛。

封玲頓時四肢發涼,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他死了?”

簡墨鼓起勇氣,愧疚無比望著封玲:“玲姐,對不起。”

封玲這次沒有說話,她只是用一種非常可怕的眼神盯著簡墨,就好像看見什麼非常驚悚的怪物又或者簡墨正在從正常人變成喪屍一樣,然後她的胸口開始起伏,就好像在積蓄某種情緒,又好像是在緩和某種情緒。明明只是一個弱女子,偏偏讓簡墨感覺到巨大的壓力,讓他覺得自己頭顱是很沉重的一樣東西,幾乎無法抬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封玲緩緩問,聲音低沉,好像醞釀著暴風雨。

雖然明知道這裡絕對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但是看封玲的狀態,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只得簡單地將那日發生事情描述了一遍:“……我來不及警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殺了。”

封玲全身發抖,她指著簡墨的手指不停的顫抖,雙目完全赤紅,聲音尖利:“你怎麼敢,你怎麼敢——該死的人明明是你,你居然讓三兒替你,替你——去死!!!”她握緊的拳頭彷彿就是為此刻準備,毫不留情地向簡墨臉上揮過來,如雨般落下。

簡墨哪裡敢躲,只是低頭由封玲發洩。

雖然是在靈堂外面,但是畢竟是在李家大宅中,封玲痛打簡墨的行徑立刻就引起周圍人的注意。李家的警衛下一秒就跑了過來,黑著臉厲聲喝道:“幹什麼!幹什麼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然在局長的悼念會上胡鬧!”

兩個警衛立刻抓住住封玲的胳膊,企圖強行將她拖開。但剛剛得知弟弟去世已經失去理智的封玲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手抓腳蹬要掙脫:“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他害死我弟弟,別想跑!!!”

警衛哪裡會聽她說什麼,只是抽出警棍,打算擊暈她了事。

簡墨怎麼會讓對方這麼對付封玲,一把伸手抓住警衛的手腕:“住手,我帶她出去。”他雖然很久沒有打架,但是時常被簡要操練出來的身手還算不賴。

警衛對於一個被女人揍得根本不還手的少年居然有伸手就能抓住自己的武力值生出警惕:“你是什麼人?”

簡墨瞟也沒有瞟他一眼,隨口回答:“我是李院長的學生,不信可以去核對。”一手抹去嘴角的血,試圖勸說封玲:“玲姐,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封玲毫不留情地“啪”一聲開啟他的手,射向他目光兇狠宛若要噬人:“少假惺惺!你害死我弟弟,還在這裡裝好人!你——你不過是一個紙人,死了就死了,為什麼要連累我弟弟,我就這麼一個親人……為什麼死得不是你啊!”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大驚,頃刻注意力都轉到簡墨身上。

李君珏才死,他的死幾乎不用想肯定與紙人有關係。但此刻除了李家自家的造紙,哪個紙人還敢不識相的跑上門。

警衛們立刻將警惕目標從封玲轉向這個少年,剛剛對著他還算柔和的表情突然變得冷酷:“你真的是李院長的學生?哪個學校會招紙人學生?你不是在撒謊?”說完根本不等他回答,一招手四周的警衛立刻圍了上來,將簡墨嚴嚴實實包圍在其中,防止他有一點不規矩的異動。

簡墨看著周圍虎背熊腰的層層警衛,心裡不由得苦笑,心道幸好今天進來的時候讓簡要留在李家大宅門口了,不然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靈堂中的人。

“發生什麼事情了?”李君珏沉著臉走了出來,看見被圍住的少年頓時不悅道,“怎麼又是你?你家院長就沒有教過你來悼念會不應該大聲喧譁嗎?”

一個警衛聞言愕然道:“三先生,他真的是四先生的學生嗎?這位女士說他是紙人,還害死他弟弟什麼的?”

李君珏也有些錯愕,隨後哼了一聲,諷刺道:“老四引得好人!什麼垃圾都往裡面放!一個來歷不明的紙人也敢——”

“發生什麼事情了?”李銘也聞聲趕了過來,眉頭皺起:“你們把他圍起來做什麼?讓開!”及看見他臉上的傷痕,立刻變了臉色:“怎麼回事,他們打你了?!!”

簡墨不想橫生事端,搖搖頭:“不是,是我自己的私事。”

警衛見到李銘對這少年這樣關心,心中發苦:這少年看來真是四先生的學生。難道這女人只是信口胡謅好讓自己去對付這少年?當下又見李銘誤以為是自己等人打的少年,於是馬上解釋:“不是我們,是這位女士。”

李銘掃了一眼不認識的封玲,因為不清楚事情始末,便也不好說什麼:“你們先離開這裡。”

封玲不是蠢人,見到警衛對圍護簡墨的人這樣恭敬,自然明白此人的身份。她雖然只是六街一個靠出賣色相謀生的小人物,卻不是天生對大人物奴顏婢膝的性格,尤其事關她親弟弟的生死事情,抱著自己倒黴也絕度不讓簡墨好過的心態,故意大聲冷笑:“簡墨,好手段啊——當年不過是六街一個賣私貨的小紙片,今天居然能夠和李家這樣的大人物交往。真當是醜小鴨一晃變成白天鵝了!”

六街?李君珏不知道想到什麼,目光慢慢沉了下來:“簡墨?他不是叫謝首的嗎?”

“謝首?”封玲大笑道,“居然改名字了?簡墨,你害死我弟弟後連自己的真名都不敢用了嗎?”

當下立刻對周圍的人揚聲道,“這個人四年前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被人追殺,結果自己逃掉了。可憐我弟弟被那些人誤認為是他,無辜慘死。他現在卻成了大人物的學生,衣冠楚楚,出入豪庭,真是風光無限,可憐我今天才知道我弟弟……已經不在人世了。老天爺真是瞎了眼,怎麼會叫這麼無恥的人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說完,封玲抱臂盯著簡墨,扭曲的面孔上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借刀殺人

六街。紙人。私貨。殺人。

每一個詞都足夠讓此刻的簡墨成為李家大宅中的焦點。

堂堂京華大學的學生,首家紙源的東家,在喪屍事件中出盡風頭的救星,魂筆製造大賽的首名得主……原來居然是如此身份卑微,行跡惡劣,人格低下的人。

所有異樣目光都刺了過來,如同一把把鋒銳的長矛,想要扎向人群中這個少年,想要看看他那層表皮之下的心是不是黑黢黢的。

然而少年的脊樑甚至比剛剛被女子毆打時還要挺得更直,他表情並沒有因為眾人各異的目光而產生絲毫變化,相反他的目光正快速在周圍的人臉上掃過,收集他們一點一滴的表情變化。

如果當年來六街殺他的人是衝著他——或者說是他爸養的孩子來的,那麼絕對和李家脫不了關係,而今天正好是與李家關係密切者雲集的日子——那些人或者說他們的幕後主使人必然就在其中。

最後他的目光定在一箇中年男人的身上,他在低頭聽周圍人複述剛剛發生的事情後,猛然投向自己不敢置信的表情,震驚中帶著濃濃的敵意,與周遭人那種驚訝卻帶著厭惡,無關緊要地幸災樂禍著的表情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