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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李銘快步走了過來,看見李德彰,不等他說話,便一把上前攙起他的胳膊將他生生架起來,口中慢是抱怨:“老爹你沒事跑這裡來幹什麼,快回去快回去!”

李德彰滿腔的怒火被自己的幼子莫名其妙地舉動弄得措手不及:“君珉你這是幹什麼,我有正事要做呢!”

“您都退居二線,還有什麼正事要做?就算有什麼都交給我吧。您說您都這麼大年紀了,不能讓我省點心嗎?沒事就到處跑,馬上都是七十歲的人了,難道還要讓我天天盯著您不成,您說您身體又不怎麼利索,萬一有了什麼差錯,讓我上哪找您去……”李銘嘮嘮叨叨地說,“喂,覃助理,還不過來搭把手。”

李德彰中間開了兩次口都被兒子打斷,本要生氣,但是眼珠一轉,想起幼子的行事為人,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也就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路過簡墨的時候,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讓兒子把自己連扶帶抬地弄走了。

直到車開出了唐宋的院子,李德彰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著坐在自己身邊一臉苦笑的李銘:“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可以說了吧——鎮魂印在這個小子身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人一死就什麼都沒有了

李銘嘆了口氣。紙是包不住火的,在他答應謝首隱瞞真相的那一天,就知道總有一日會被戳穿。畢竟李家的情報系統不是擺設,自己也不過是機緣巧合才得以稍稍拖延一段時間。

“去年謝首入院前,便有一人來給我打招呼,讓我照顧好他。”李銘道,“爸,你能猜到這個人是誰嗎?”

“有資格跟你打招呼照顧人的,除了你的幾個老朋友,便是在李家也不多。”李德彰一雙老眼狐疑地看著兒子,“你特別這麼說,是篤定你爹猜不出了——說吧,別賣關子!”

李銘嘴角抽了一下:“是李家那位老祖宗。爸,你能想到嗎?”

李德彰的眼睛在他臉上來回打量,像是想確認兒子是不是在開玩。可惜他並沒有找任何胡編亂造的意思後,表情才有些認真:“李一?他來託付謝首?為什麼?謝首到底是什麼人?”

“剛開始我和老爹你一樣,有點摸不著頭腦,私下去查,卻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不過是連蔚的學生,還失去了天賦。”李銘將自己花在謝首身上的關注索性從頭到尾描述了一翻,“好在品行不錯,在魂筆製造上頗有天賦,老石很看好他,因此我也就順水推舟給他行了些方便。真正讓我在意起來這個孩子,還是因為前段時間微生跑來找我。”

“關微生什麼事情?”

李銘講到李微生那日的言語後,李德彰的表情頓時從認真變成了嚴肅。

“你說約翰里根在頭疼之後立刻就改變了對謝首的態度?這件事情你怎麼不早說,你知道嚴重性嗎!!”李德彰厲聲斥責道,不自覺地帶上了從前身為李家家主的威壓。

康庭斯來找謝首果然不是無的放矢!約翰里根很可能是受到了魂力攻擊,如果攻擊他的人是謝首的話——謝首和康庭斯完全就是一類人。

京華大學造紙學院的院長大人自然不會被自己老爹的氣勢嚇到,但是也收斂了笑容,從容解釋道:“我曾經聽您提過鎮魂印的事情,也知道它真正的作用——如果攻擊約翰里根的人是謝首,那麼很顯然,他的魂力波動並沒有因為暴動而失序。約翰里根看不見他的魂力波動,唯一的可能就是謝首佩戴了鎮魂印。”

“但是,”他在這裡停了一停,加重了語氣:“我所關心的並不是謝首為什麼能夠進行魂力攻擊,而是另外一件對於李家來說更重要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僅存的鎮魂印,兩隻手都數的出來。謝首身上那枚鎮魂印是大哥失蹤的那枚可能性有多大我很清楚。這枚鎮魂印為什麼獨獨出現在他的身上?想想那位老祖宗的清高傲慢的脾氣,那麼多年他都不屑於跟李家有什麼牽扯,這次卻為了一個謝首特特地與我打招呼。這根本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除非——”說到這裡,李銘眼中的光流動起來:“除非,謝首這個人本身跟李家就有關係,並且這種關係非同尋常到會讓李一認為,李家照顧謝首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再聯絡謝首的年齡,爸——你說謝首到底是什麼人?”

李銘的話如同一枚從飛機上投擲下來的炸彈,初時沒有引起聲響,但很快之後就在李家內部實際話語權最高,威信最重的老爺子心海里炸起一圈掀天的浪花:是什麼人?與李家頗有淵源,帶著長子遺失的鎮魂印出現,年齡在十□□歲——滿足這三個條件的,還能是什麼人?除了他長子李君瑜的獨子,他李德彰的長孫李微寧外,還能是什麼人!!

“君珉,你確定?” 李德彰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還帶著一絲顫抖和急促,佈滿皺紋的臉微微發紅,閃閃發光的眼睛如同看到稀罕的珍寶一樣僅僅盯著他,反問,“你都猜到這麼長時間了,不會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吧?”

李銘感覺被老爹猛得抓住的手腕微痛,而且還在微微顫抖,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情緒:老爹這反應比起比起自己初初意識到這個事實時的感覺一點沒差。當年大哥的突然逝去,給家裡的打擊不是一點點。失蹤的小微寧更是成了牽絆所有人心底最深沉情緒的那根神經。他很能體會此刻老爹的心情:那種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患得患失的感覺,真是讓人惶恐如瘋。

“爸,如果不幹咱們李家的事,我特地跑過來幹嘛呢?”李銘安慰地拍了拍李德彰抓著他的那隻手笑道,“如果他不是李家的血脈,我何必這麼急匆匆的來阻止你們發生衝突。我可不是那麼多管閒事的性子……三家不同醫院做的鑑定,結果都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回頭把報告給您帶過去。若是不放心,您自己親自去做一次?”

“好,好,好,那就好——”李德彰緊緊抓著李銘的手,長著老人斑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爆出,嘴緊緊地抿著,眼睛一瞬間溼潤起來。過了幾秒鐘,他才像是醒過來了一般:“停車,回去,回去!”臉上笑意如同快溢位來的蜂蜜,李德彰大力地拍著李銘已經被捏紅的手腕,“這是老大的孩子,他的獨苗,剛剛我都沒怎麼好好看看他——”

“爸——”李銘神情一暗。他實在是不忍心潑冷水,卻不得不提醒這位老爺子一個事實,“你看微寧那孩子像是想回來的樣子嗎?”

李德彰怔了一怔,緩緩鬆開抓著李銘的手,一雙眼睛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微寧……他,他知道?!他知道了嗎?”

李銘搖了搖頭又點點頭:“起初是不知道的,李一好像沒有跟他提過。我探過微寧幾次口風,從他的語氣判斷,過去十幾年李一似乎是把他完全當成自己的孩子在養,而微寧一開始甚至以為自己是紙人……我不知道李一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至少我看得出來,微寧對李家並沒有什麼感情。”他有些無奈地看著李德彰,“這也難怪,他小的時候我們都沒有管過他,現在人長大了,也能夠自立了,卻突然出現一堆長輩對他指手畫腳,當然只會惹他反感。所以微寧請我不要把事情說出去,我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只希望能夠透過以後的照顧慢慢感化他,而不是把他越推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