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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想到這裡,他又難得的給胖校長打了個電話:“謝首若在其他課程上做別的事情,只要不影響正常授課,叫老師都別管他。”

來自五千年的憤怒

寫造課過去的第二天,簡墨被那位女老師叫到了辦公室。這位表現得十分冷淡的女老師再次見到簡墨這個插班生,難得地表現出漠不關心之外的表情。她指著辦公桌上的那兩張文稿紙:“這是你自己寫的?”

辦公桌上兩張文稿紙上龍飛鳳舞的字跡,透出一種難以描述的節奏和韻律。

簡墨瞟了一眼,認出自己的字跡,心裡有些忐忑。

這是他頭一次對自己的文字生出一種極度不自信的感覺:這是一個單用文字就可以逆天的世界,自己的那點小小的筆力在這裡到底夠不夠一看?握了握有些潮的手,簡墨不是很利索地點點頭,頗有點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乾脆豁出去算了的光棍。

女老師大約是看出他有些緊張,居然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不用害怕,雖然老師不是傳統派,但是對傳統派也沒有什麼偏見。只是很好奇連主任難得開口推薦一個學生,到底是特別在哪裡?現在看來果然是不一般。只是老師怎麼也沒有想到,連主任推薦的是一個傳統派。”

傳統派?哪是什麼東西?簡墨想。

女老師似乎也沒有一定要簡墨回答什麼的想法,又或者她已經腦補出簡墨的心裡活動,於是又低頭去看看簡墨那兩張文稿紙:“好久沒有見到傳統派的寫作手法了,雖然現在……罷了,有些事情,老師也不好做什麼評價。不過,你的文筆,嗯,傳統派似乎是這麼稱呼的吧——很不錯,雖然老師不太瞭解,也沒有見過傳統派的寫造原文,但是看你所寫的內容時也有那種自然流暢、身臨其境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她抬頭欣賞地對簡墨笑了笑。

這,似乎不是批評?

簡墨心裡隱隱有了小小的雀躍。雖然他明知道紙人是無法造紙的,寫得再好,不能誕生紙人,在這個世界裡也沒有任何價值。但大抵作為他唯一的擅長,簡墨心裡總是有些不甘的想要與這個世界的同類們比試一下,看看孰高孰低。只是在六街他找不到任何文字類的書籍報刊,無從比較起。但從眼下老師的評價看來,他的文——似乎還不錯?

心情一鬆,簡墨居然有心情打量自己的這位寫造老師。簡墨突然發現這個女老師笑的時候其實還算漂亮。只是平常的淡漠和雖然沒有表現在臉上,卻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那種與班上那幾個透過天賦測試的傢伙一般的倨傲破壞了這種溫柔恬靜的氣質。

女老師將文稿紙摺好,遞還給簡墨:“收好。雖然現在傳統派與現代派已經不如以前那麼針鋒相對了,但是還是不乏那些喜歡上綱上線,拿技術說態度的人。你在學校儘量低調些。”似乎是擔心他這個年紀的學生有逆反心理,聽不得這些規勸的話,她又補充一句道:“不要著急,等到天賦測試後就好了。有才華的人,在哪裡都不會被湮沒。”

女老師說得應是一些安慰或鼓勵的話。只是聽在簡墨耳朵裡,總不是太理解她的意思。要他低調?他一個從六街逃出來的紙人本來就不想高調,只是這跟他的寫造課又有什麼關係?

完全不明白女老師委婉地想表達什麼,但這並不妨礙簡墨從她說話的語氣中感受到善意和欣賞。低頭看見手中的文稿紙末尾被紅筆寫著俊逸的“優秀”二字,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餘字,他略低了低頭:“謝謝餘老師。”

折起文稿紙,簡墨將它裝進口袋。

歐陽見他被寫造課老師叫進辦公室,忙問他是什麼事情。簡墨自己還沒有弄清楚狀況前,只得含糊描述了一下:“大概說我在這方面有潛力,但是還需要努力什麼的。”

歐陽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眼眸中一瞬間略過一絲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沮喪的光。但消失得很快,如果不是簡墨正巧望著他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因為歐陽很快垂下眼眸又興奮地睜大眼睛真摯地望著他,語氣歡快地說:“真的嗎?餘老師可不輕易夸人的,看來你的原文真的非常不錯。”

說著他用眼角掃了一眼班上那些天賦測試的透過者,微微翹了下嘴角:“以前可從來沒有見到餘老師把專門誰叫進辦公室去的。”

即便沒有歐陽刻意高聲宣揚,幾位天賦測試透過者早已經注意到簡墨被寫造課老師單獨召喚的事情。簡墨苦笑著心想,你這是替我拉仇恨呢,還是替我拉仇恨呢?

意料之中,放學後,幾個天賦測試透過的學生圍住了正要回家的簡墨:“謝首同學,你的寫造課作業可以借我們鑑賞下嗎?”

話說得很客氣,但只是語氣中帶著毫不遮掩的不屑和嘲笑。

簡墨環視了幾人一眼,不動聲色地握住書包揹帶,一邊默默判斷對方的威脅指數。很快確認這是一群典型的頭腦發達四肢萎縮的傢伙後,他於是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不可以。”

“為什麼?”對方的人牆收緊一步,目光兇悍。

“不為什麼。”簡墨抓著書包一甩,蕩上肩膀。正站在那個方向的學生沒有料到他突然出手,驚呼一聲,忙不迭地後退,猛地撞在課桌後,轟得一聲連桌帶人一起狠狠摔在地上,筆盒和書嘩啦掉了一地,他本人也痛得大叫起來。

其他學生怔住了,不知道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怎樣,居然沒有一個過來扶他。

簡墨側頭看了一眼,兩步走過去,在他面前大大咧咧地蹲下來,嚇得那學生向後縮了一下。其他學生也露出驚慌地怯色。

就這種膽量還學壞孩子尋釁滋事?

簡墨搖搖頭,真是單純率真得讓他這個六街來的孩子不忍直視啊。挑了挑眉,他嘆了一口氣,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拉長了調子,他笑著站起身,伸出兩根指頭,輕輕彈彈衣角,彷彿那裡沾了幾粒灰塵。

談到打架和逃跑,六街的孩子們哪個都能完勝這些溫室裡培出來的小白花。就算是一對五,他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至於嫉妒和中傷?

簡墨嗤之以鼻,他曾經遇到過的少了嗎?自古文人相輕,在哪個時空都一樣。

一出教室門,簡墨便看見揹著書包靠在牆上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的歐陽,顯然是在等他。

歐陽悠閒地放下手插在口袋裡,自嘲地說:“還以為能幫上你的忙,看來是我想多了。”說著,一甩書包向外走去。

簡墨瞥見地上一塊被隨意拋置的灰磚,眼眸染上淡淡的暖色。

雖然餘老師讓他低調些,但是簡墨並不打算眼前一抹黑的過日子。權衡了一番得失後,他還是將文稿紙給了連蔚。

等連蔚終於從紙上抬起頭來的時候,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他時,他問:“餘老師說我屬於傳統派,這是什麼意思?現代派和傳統派有什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