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她口不能言,連面部表情都不能夠做出豐富的變化來,只是眼神實在駭人。蘇麻喇姑矮下身來幫她捻了捻被角,悄悄遮住了娜木鐘看過來的眼神。

她心中也是痠痛無盡,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此時悽慘無比的太后,卻還得硬撐著對著敵人賠笑,蘇麻喇姑知道娜木鐘一定看到孝莊剛才兇惡的目光了,圓場道:“多謝娘娘關心,太醫倒是說了,吃著這個方子,用食少些也不妨事兒。”

現在最尷尬的是慈寧宮中有了兩個太后娘娘了,稱呼起來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娜木鐘肯定是名副其實的聖母皇太后,是當今皇上的母親,可惜孝莊仔細來算,其實稱不得是母后皇太后。

母后皇太后,代指全天下人的母親,按理說該是皇上嫡母才能有這個位份,而孝莊當時在皇太極的後宮裡基本上是排不上份的,要嚴格說來,她只能算得上是上一任皇帝的聖母皇太后。

兩位聖母皇太后加在一塊,當然是現任皇帝的更加值錢,博果爾當上了皇帝,天天到這裡來報道,親自過問孝莊的病情,還斥責了一番慈寧宮下人伺候得不周到導致皇額娘現在還沒有起色,藉此撤了一大批伺候的人馬。

這一下就滅掉了孝莊經營多年的相當一部分眼線,簡直是傷筋動骨。而另一方面,娜木鐘聲勢浩大地帶著三四十口子下人入住慈寧宮,就算是還有孝莊的心腹,在此情境下,也不敢同蘇麻喇姑再有多密切的聯絡了。

蘇麻喇姑在心頭不住地嘆息著,聽到外面來報一聲長長的“皇上駕到”,連忙起身迎接。

平心而論,博果爾來慈寧宮來得比福臨這個親兒子都勤,他打著是來看孝莊的名義,其實大多數時間都是跟自己的皇額娘在一塊說話。

他此時快步走過來,對著蘇麻喇姑很親熱地略一點頭,蘇麻喇姑回了他一個笑才福下身行禮。

博果爾跟兩位太后問了安好,又說了遣返蒙古庶妃回草原的事兒,畢竟事關福臨的妃子,還是得給孝莊打聲招呼。

孝莊此時連自己的死活都不在乎了,更不可能在乎那幫子她也壓根沒有入眼過的女人,聞言就閉上了眼睛,從嗓子裡憋出一聲“嗯”。

倒是娜木鐘多問了一句:“那靜妃怎麼辦呢?”幾個庶妃算什麼,不論在大清還是在蒙古,靜妃的份量才夠數。

博果爾微微猶豫了一下:“回皇額娘,兒臣想著,還是留靜妃在宮中,陪伴二位皇額娘更為妥當。”

要按照他們還在草原上的風俗,連父親死了其女人都能被兒子接手,更別說兄弟了。可既然都入主中原了,自然得考慮漢人的風俗禮儀,博果爾見過未來三百年的歷史,他當然很清楚,滿清早晚會被一步步漢化,這是必然而無從更改的,他會選擇順應歷史潮流,但也要適當控制程序。

博果爾對福臨睡過的女人壓根沒有興趣,因著他實在是太厭惡福臨了,要真跟他睡一樣的女人,光想想都覺得噁心。

既然不打算沾手,那像靜妃和寧愨妃那樣得留在宮中的,肯定不能跟他自己的妃嬪混住,都要挪到慈寧宮來陪伴太后。

可惜這麼一算,慈寧宮的位置就不大夠用了,都塞下了兩個太后了,難道還得塞下兩個妃子?更別說這兩個人一個曾經是福臨唯一的皇后,還一個是福臨現存唯一皇子的額娘,都輕不得重不得。

博果爾來這裡就是想商量著看是不是把自己額娘挪出去,慈寧宮就專門用來收羅福臨留下來的娘啊女人啊,自己的額娘就別跟著摻和了。

他倒是能理解娜木鐘對慈寧宮的獨特渴望,畢竟這裡才是太后名正言順居住的地方,可跟孝莊擠在一塊,一來煩心事兒可能會多,二來也怕被過了病氣。

娜木鐘聽他提了個頭,當然博果爾沒有明著說,只是微微表示了一下小擔憂,娜木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雖有幾分不捨,卻也極為痛快道:“這麼說倒也是,姐姐還病著,這麼多人難免攪了她的清淨,不如哀家挪出去吧。”

娜木鐘曾有個名號是麟趾宮貴妃,可惜麟趾宮是瀋陽故宮的宮殿名,北京紫禁城裡是沒有的。

自家額娘就是靠得住,博果爾對著她笑了笑:“皇額娘想要挑哪個宮殿,兒臣立刻命人大修。”

大頭都給了,小頭順著兒子又如何?娜木鐘並不肯自己拿主意,有意全他的臉面,便道:“住哪裡都是一樣的,皇上替哀家來選吧。”

博果爾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便跟娜木鐘商量道:“兒臣覺得,永壽宮寓意、位置都很不錯,不知皇額娘意下如何?”

畢竟福臨剛走,不好大動土木修繕宮殿,永壽宮在順治十二年就大修過一次,若是想要住人,小修一段時日就能完工。

更何況永壽宮是距離養心殿和慈寧宮最近的宮殿,他去給娜木鐘請安或者娜木鐘還想來刺激孝莊,都是十分方便的。

永壽宮還經常作為筵宴場所,熱鬧喜慶非凡,跟娜木鐘的性情較為相配,反正自家額娘也是愛張羅這些的人。

他想得這麼周到,娜木鐘十分滿意,含笑應了,又問道:“事事都準備妥當了,潛邸裡的人也該接出來了,哀家也想看看孫子孫女了。”

博果爾入宮就只帶了赫舍里氏和長子德瑟勒克,赫舍里氏還大著肚子,眼看著就要臨盆了,還得到處為了他的事兒跑,博果爾也在考慮著把側福晉等人接來幫她處理一些不那麼重要的事情了。

更何況他的孩子們年紀都很小,放在宮外他也不放心,博果爾想著反正宮中的勢力都清洗得差不多了,把孩子接進來就近看著才好,便點頭應是。

☆、牽橋搭線

從潛邸接人進宮,當然不能是簡簡單單的派幾輛車把人拉過來,這是有說法的。

博果爾抽空擬了一份冊封妃子的條例,側福晉封為淑妃,兩位格格分別為麗嬪和成嬪,至於赫舍里氏的冊封反而需要往後拖,得欽天監選出好日子來祭祖才能冊為皇后。

比起福臨後宮中出了寥寥的妃子其他都是庶妃的情況來,他給幾個女人的冊封可以說是相當優厚了,畢竟也是伺候了幾年的老人,不看相處出的情分,好歹也得為孩子們考慮。

博果爾的長子今年都虛歲五歲了,次子也有三歲了,三阿哥才兩歲,還有個大格格四歲,赫舍里氏肚子裡還揣了一個,暫時不知道是男是女。

雖然孩子數量並不算很多,並且離長大成人還有一大截的距離,但以他的年齡看,能生這麼多還各個都活下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要不是他這一年時間基本上沒有去過後院,估計帶球跑的妃子還得有上一兩個。說實在話,博果爾對此很有幾分小得意,他上輩子死得早,身後淒涼得連點香火都沒有,兩廂一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等到五天後冊封的聖旨發下去,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入宮了,博果爾還專門把長子和次子叫到身邊來,簡單考校了一下他們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