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福臨一時間也頗感慚愧,深覺自己對不住弟弟,想了想便道:“這幾日正是多事之秋,我大清風風雨雨的,難免有小人伺機作怪,朕飲食不潔之事,勿要跟人說起。”

博果爾正色萬分道:“皇兄大可放心,臣弟並非不知道輕重之人,絕不會多嘴半句。”

他說完後看福臨忐忑不安的模樣,根本沒心情分出精力來再搭理自己,便識趣地告辭離開了。

雖然中間隔了好幾百年,可博果爾對於上輩子這部分的記憶仍然很牢固,畢竟這段時日可以稱得上是他死後最為愉快的時日了。

他記得上輩子玄燁出生時正好趕上京中天花氾濫,所以剛落地就抱出京避痘,可惜還是得上了天花。而四阿哥是孃胎裡帶來了不足之症,是染了風寒離世的,而後董鄂氏傷心而亡,福臨傷心欲絕下經常去找湯若望閒談尋求開解,因著在京中經常走動,才染上了天花。

但這輩子的走向明顯跟上輩子不一樣,玄燁在紫禁城內就染了天花,一傳十十傳百,幹掉了四阿哥不算,竟然都感染到了福臨頭上?

博果爾有些好奇在承乾宮裡真病或者裝病的董鄂氏是不是也跟福臨一樣中招了,畢竟這兩個人成天膩歪在一塊,要是福臨都被傳染了,想必喪子之下痛不欲生、抵抗力正弱的董鄂氏也逃不掉?

說實話要真是這樣,他多多少少得有些失望的,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他若是當了皇帝,而福臨和董鄂氏要還都活著,那才真正有報復的快感呢。

博果爾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想著要是宮裡的太醫都不靠譜,自己當了皇帝,就把黃大夫撥去給他二人醫治,說不定還能治好,他倆可一定得長命百歲的,正好能湊成一對怨偶呢。

他悠然自得地騎著馬回了自己的府邸,第二日醒來,發現皇城就已經被禁嚴了,他們這些宗親都被勒令在府上待著不準外出。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看來這次是真的了。博果爾冷笑了一聲,施施然走回到書房坐下,開始給濟度寫信。

☆、眾王勸諫

福臨身上淺粉色的斑疹在發起來的第三天就冒了白頭,變成了半透明的水泡。

在這個年代,得了天花幾乎就等於判了死刑了,福臨雖然是大人,抵抗力比三阿哥玄燁要強一些,可他一直以來也是個蔫蔫的病秧子,並不覺得自己就能撐過去。

在得知皇上當真病倒了之後,京中很是慌亂了一段時日,十多個親王郡王的全都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給博果爾下帖子。

博果爾先是低調地閉門不出了幾日,一應送上門來的帖子和信函全都不加回復。

漸漸的京中起了流言,這半年大清朝風雨飄搖,到了如今幾近大廈將傾,全都是由皇上不顧兄弟情義和道德倫常,接董鄂氏入宮。

本來董鄂氏在權貴之中也好,在民間也罷,名聲就已經夠臭的了,私底下多少香豔的傳言都是以她為主角的,早在一年前就有“禍國妖妃”的說法在小範圍內流傳了。

福臨三個兒子,一個出繼一個出痘一個早夭,康妃發瘋被打入冷宮,太后病倒癱瘓在床,皇上本人出了天花……這一出出一樁樁的事兒跟走馬燈似的排著隊出來,說跟董鄂氏沒有關係,誰信呢?

德九不過加了一把火,傳言就一發不可收拾了,眾口鑠金下,越演越烈,要不是皇上還在養病,要求懲治賢妃的摺子能把福臨給淹了。

許多大臣都知道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國不可一日無君,就算有議政大臣會議在撐著,能處理得了政務,難道還能替皇上安撫群臣的慌亂?

福臨平時也不怎麼管事兒,可那時候誰都知道有一個皇帝在看著,就跟頭頂上有了青天震著,一旦天塌了,什麼魑魅魍魎都能往外躥。

尤其當白蓮教在南方轟轟烈烈地鬧起來後,事態越發嚴峻了,不管是心懷鬼胎想要從中撈一筆的人,還是焦急於暗潮湧動的朝局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早在福臨得天花的訊息傳開時,其實就有人想到另立新君,直到現在暗中嘀咕的人越來越多了,博果爾方才脫了在府中修養的藉口,再次出來交際。

他剛出來閒逛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就被多尼和勒度給聯手堵住了,這兩個人一看就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還不知道 蹲點守了襄親王府多久,逗得博果爾笑了一下。

兩人架著他跳上了馬車走了,勒度一路上還警惕地透過車窗左看右看,連多尼都把手放在劍柄上,寶劍半出鞘狀態,目露兇光。

德九微微側身擋在他和博果爾之間,博果爾本人倒是不在乎,笑道:“瞧你們緊張得,難道還怕我半道偷跑了不成?”

多尼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你還真笑得出來,外面想害了你的人多著呢,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

當然有很多人想要害他了,別說福臨熬不熬的過去,好歹還有個三阿哥呢,雖然三阿哥能活下來的可能性也不大。

同樣是政治投資,擁立一個還不懂事的小皇帝肯定比推舉一個成年的皇帝來得更划算,玄燁才三歲,要到他能夠親政,起碼還得有十年,這十年還不全是臣子們說了算?

若是博果爾活著,別說玄燁還重病著,他就算活蹦亂跳滿血原地復活,也沒有當皇帝的命,畢竟真正權力中心的宗親們都是支援博果爾的,更何況博果爾本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三人略聊了幾句,馬車就穩穩當當停下了,看來他們選的地方離他的親王府很近。博果爾率先跳下了車,就看到濟度的貼身太監正焦急地在門口張望著。

那小太監見了他,立刻長舒了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來,快步跑了過來,下跪行禮道:“奴才請襄親王安,主子爺和幾位王爺都在等您呢。”

博果爾跟著他一路向前走,在一間較為隱蔽的小隔間看到了聽到了動靜探出頭來的濟度,兩人飛快對了一個眼神,濟度微不可查地對著他點了點下巴。

博果爾會意,走到了房間裡面,見裡面起碼得有十幾人,全部都是熟面孔。

常阿岱把手中的酒壺往地上一砸,哈哈大笑,站起身來道:“我就知道你小子閒不住了,來得好,快來坐下。”

這人又不是當真缺心眼,還非得跟他整這一套,博果爾掃了他一眼,沒應聲,挨著濟度坐了下來:“我剛從府裡出來,想散散心呢,就被多尼和勒度給攔住了劫來這裡,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這種場面話是必須得說得,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想幹什麼,這層窗戶紙也是絕對不能夠捅破的。

濟度瞪了嘴賤的常阿岱一眼,頗煩這人剛才說話拆臺,幫忙把話題正過來,正色道:“這幾日你也天天入宮,皇上的病情可有起色?”

他這段時日躲的是他們這幫宗親,每天都要入宮去探望福臨,也是為了第一時間掌握福臨的情況,太醫院的人也識趣,對著他不敢有絲毫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