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福臨不是自己來的,吳良輔早在剛才就扯著嗓子大喊救駕了,一小隊內廷侍衛衝進來,把康妃給拉開了。

福臨渾身發軟,驚魂未定的,被吳良輔扶著大口喘著氣,好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指著被壓在地上的康妃道:“給朕把她壓入冷宮,嚴刑拷打,查清楚四阿哥之死跟她究竟有沒有關係!這女人簡直瘋了!”

☆、福臨發疹

宮中傳來康妃衝撞了皇上,被打入冷宮的訊息,甚至還有傳聞福臨想要賜死她,密旨寫了一半,想到還在宮外避痘的三阿哥,起了憐子之情,才留了康妃一條性命的。

博果爾不知道後半段訊息有多少可信性,估計這是不知道哪個人編出來想要給福臨洗白的,顯得福臨多多少少對其他的骨血還有幾分疼愛。

可惜根據他手頭得來的反饋,基本上大家都忽略了後半段,明顯福臨之前的手段行事都已經深入人心了。

更何況所有人都在力氣往一處使,都在拼命阻止福臨立董鄂氏為後,別說是福臨啥千迴百轉的少年心思最終放了康妃一條生路了,連對於他打康妃入冷宮一事,大家都是聽過了,當熱鬧一看,也就算了,根本就沒有吸引多大的關注。

現在皇上也就三阿哥一個兒子活著了,可惜這個兒子明顯不得聖心,加上三阿哥現在活不活的下來都是兩說,如此多事之秋,大家心照不宣地選擇了冷處理。

人心涼薄可見一斑,若是四阿哥還活著,這群人肯定得哭天喊地地阻撓福臨動康妃,免得讓三阿哥這邊更失一大籌碼。

可既然四阿哥都死了,董鄂氏的兒子橫豎是當不了太子了,日後皇上肯定會有更多的兒子,他們可不樂意再插手皇家的私事惹得福臨發怒。

這條訊息剛傳出來沒有多久,福臨宣博果爾入宮,憤恨萬分道:“朕真是受夠了這幫子議政會大臣了,他們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朕動動手指都能碾死他們,竟然還來對朕的家事指手畫腳的!”

他扛了這麼久終於受不了了,中二期雖然覺得全天下人都對不起自己,他貴為天子,也沒法跟全體朝臣硬頂。

隨著時日增加,福臨所承擔的壓力越來越大,哪怕承乾宮的賢妃娘娘病得下不來床了,他也不敢不顧群臣意見直接下旨封后。

博果爾面上波瀾不驚,袖著手聽他好一通抱怨,等到福臨發洩得差不多了,正在兩手撐著桌子氣呼呼喘粗氣的時候,方才問道:“這麼說,皇兄決定好下一任皇后的人選了?”

福臨很明顯猶豫了一下,卻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氣悶地嘆了一口氣:“朕也沒有辦法,那群人什麼態度你也看到了,朕恨不能弄死他們,可又偏偏不能……”

畢竟賢妃是博果爾曾經的小老婆,這事兒怎麼看他都身份尷尬,所以關於福臨立後一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發過言,其餘宗親倒是也體諒他的難處,未曾因此而責備他。

博果爾是嫌棄破事兒實在是太多了,不樂意插手,沒想到藉此誤打誤撞竟然得了福臨的信任,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福臨現在就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竟然都拉著他抱怨這個了,博果爾在心頭冷笑了一聲,等著聽福臨想要如何分解。

福臨滿帶著無奈地長長嘆息了一聲,帶著聊家常的口氣,低聲道:“朕也知道跟蒙古那邊不好交代,可這不是四阿哥去了,她……她病得一把骨頭的,天天以淚洗面,你說朕於心何忍啊……”

博果爾心道果然是同人不同命,你家康妃病得似乎也很厲害,你還不是照樣把人打入冷宮了,那時候怎麼就這麼狠得下心呢?

博果爾的視線從福臨高高豎起的領子上掃過,露出點若有所思的意思來——據說康妃是同皇上動了手才被皇上厭棄的,看這樣子福臨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心中想著,口中淡淡道:“皇兄一向仁厚,對大臣如此,更何況是自己的妻兒呢?”

福臨一聽,越發委屈了,不由得點頭道:“你說得一點都不錯,朕又不是那等負心的人……”

博果爾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慫恿著福臨晉董鄂氏當皇貴妃補償她,畢竟皇帝作死作得越狠,對他來說越加有利。

不過這個提議得說得委婉一點,最好能夠把自己給摘乾淨,要是惹得福臨起了疑心就得不償失了。他還在想著,應該如何開口呢,就見福臨突然間不自在地聳了聳左邊肩膀。

博果爾眼眸微微一眯,沒有說什麼,隔了一會兒聽福臨說道:“也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朕同你一道用吧。”

他這是自覺自己女人交代的事情沒有辦好,沒臉去見董鄂氏了,想著跟博果爾一起湊合吃完飯,還得商量正事兒呢。

等御膳一端上來,福臨卻面露嫌惡之色,張口似吐非吐地,還發出了一聲乾嘔。

博果爾筷子本來都舉起來了,聽到聲音徹底沒了胃口,把筷子放下了,面露關切之色:“皇兄可是龍體不適,用不用讓人去傳喚太醫?”

“三天一次平安脈,朕從大前天起就有些頭疼,太醫給朕開了方子,吃了卻不怎麼見效。”福臨見他發覺了,也就沒有隱瞞,緊緊皺著眉頭,抬手去掐太陽穴,“都是讓那群沒用的東西們氣得,不然朕何至於此?”

他話剛說完,就非常煩躁地又抖了抖肩膀,拉開衣服撓了撓,手一摸上去就覺得不對,面色猛然一變,把吳良輔給喊過來,焦急道:“快,快點給朕看看,是不是又起疹子了?”

吳良輔被他這一嗓子差點喊得嚇去了半條命,跟身後有鬼攆著似的飛快跑過來,往福臨的衣領下面一看,竟然又有斑疹起來了。

所幸這次的斑疹還是淺粉色的,其個頭也並不算大,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而已,看起來遠不如上次飲食不潔時嚴重。

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吳良輔低聲把情況跟福臨說了,福臨的面色極為難看,怒道:“上次太醫說飲食不潔,朕已經讓人把御膳房伺候的都給懲戒問罪了,怎麼這次還會如此?”

博果爾眉頭也緊皺著,起身道:“皇兄,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福臨心頭微微一跳,被他一提醒,也覺得自己不該等閒視之,上次被確診是飲食不潔是他的幸運,可宮中這兩個月時間就鬧了兩起天花了……

福臨想到這裡,一下子不寒而慄,三阿哥還好說,不過是同他在四阿哥出生時站得進了一些,況且時間也隔了很久了,可是四阿哥才走了七八天,而他也經常對四阿哥隔著宮殿門喊話,希望他能熬過去。

這樣一想他被傳染的機會還是很大的,福臨哪裡還顧得上吃飯,急火火地催著吳良輔快去叫人。

博果爾十分識趣地站了起來:“不知臣弟能否為皇兄分憂?”

他種過牛痘,並不怕天花,但這個舉動卻把福臨感動得不輕。這個年代人人談天花色變,現在他似乎被傳染了,想不到博果爾竟然並不在此時提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