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在乾清宮待不下去了,眼淚汪汪地一路跑到承乾宮,守在董鄂氏的病榻前,滿腔的情話和自醒之言源源不斷地往外冒。

尤其其中還夾雜了大量對太后娘娘不滿和懷疑的話語,嚇得旁邊守著的太監宮女不輕,個個都恨不能自己沒長耳朵,偏生董鄂氏還未甦醒,尚有危險,他們這些人得就近伺候著,想離開避出去都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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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爾回府待了一天,一邊讓人留心皇宮中的動向,一邊忙自己手頭的差事。

他跟福臨這個動不動就悲春傷秋、情場失利就好幾天不幹正事兒的傢伙可不一樣,趁著福臨跟董鄂氏糾纏的這段時間,他牟足了勁兒從議政會那裡討來了不少油水很足的差事,現在正在跟幾個親王一起忙戶部錢糧考成則例,眼看著就能做出成效來了,正是該加班加點的時候。

除了被赫舍里氏喚過去說董鄂氏昏迷的事兒,還有幾次跟娜木鐘商量正事兒,博果爾這兩個月就回後院去過三次,還都是去看剛出生的三阿哥。

博果爾有時候回想上輩子的所見所聞,當真覺得恍若一夢,他曾經血脈斷絕、無子無嗣,如今卻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上輩子他是在小半年後死去的,博果爾想著怎麼著也得加快腳步,爭取讓福臨快點作死,最好三個月內就把事情給辦好,待自己坐擁萬里江山,方才算是徹底斷絕了這一隱患。

博果爾還在考慮著讓德九去跟在翰林院編《順治大訓》的陳廷敬取得聯絡呢,聽到德九在門外稟報道:“王爺,宮中來人了,說皇上宣您過去呢。”

狗屁!當老子跟你一樣閒得發慌啊?他有點煩躁地把手頭的書卷摔在桌子上,實在不耐煩進宮去應付福臨,更何況若是自己所料不差的話,此時福臨也該跟董鄂氏共棄前嫌、姦夫淫婦一拍即合了,怎麼還有心情來找他?

博果爾想了一想,倒是笑了:“是不是董鄂氏還沒醒過來呢?”

德九低聲道:“醒是醒過來了,聽說還跟皇上抱著哭了一場呢,淚水都快把承乾宮的瓦片給沖走了。”頓了一頓,又道,“宮中訊息傳來沒有那麼快,不過太后娘娘此時怕是焦頭爛額髮愁著呢。”

博果爾明白他這是在說福臨肯定得跑到坤寧宮大吵大鬧一番,從昨日晚間宮中眼線得來的訊息,福臨看完 董鄂氏的信,幾乎沒有第二個懷疑物件,直接就想到孝莊的頭上去了。

嘖嘖,就是不知道這位太后娘娘想出啥自證清白的法子來了沒有。博果爾覺得自己不應該小瞧孝莊,連董鄂氏這個他這輩子壓根沒有正視過的女人都能來這樣漂亮的一手呢,孝莊沒準還當真有本事把手頭的一把臭牌打漂亮了。

——可惜,她能不能自證清白是一回事兒,福臨肯不肯相信又是一回事兒了。像董鄂氏,那可是福臨心尖上的人,所以哪怕她的手段再拙劣——最起碼宮中得有一半的人相信孝莊不可能蠢到在這個節骨眼上下手,還沒一舉把人給弄死——但只要福臨樂意相信並且還是堅信不疑,那無論事實如何,都已經不重要了。

孝莊的手段也許能甩董鄂氏一大截,但可惜福臨不肯配合,那任憑她手段通天,照樣都是白給。

就算福臨想相信他老孃,這不是還有他早早挖好的坑等著孝莊跳下來嗎?博果爾抬手摸了摸下巴,冷笑道:“備馬,我這就入宮一趟。”

福臨找他也沒有別的事兒,只是想旁敲側擊一下嶽樂的死因。小皇帝跟董鄂氏長談一番後,從自我厭棄和悔恨萬分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心頭就升起了濃重的怒火。

本來他可以如同設想中的一樣,跟自己心愛之人度過一個完美的洞房花燭夜,都因為小人在暗中作祟,害得他昏倒不說,還徹底傷了董鄂氏的心。

福臨下定決心要把這事兒嚴查到底,他有三個主要懷疑物件,除了孝莊和博果爾外,他還順便從私仇角度出發,懷疑了一把皇后,後來仔細想想,覺得那女人絕對沒有這樣的心計,也就把她給排除在外了。

博果爾是他第二個排除的,畢竟那時候博果爾處在雲南征戰失蹤狀態,一天忙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過得跟野人似的,哪裡還有精力決策於千里之外?就算他想,那時候跟京中也早就失去了聯絡了。

更何況博果爾跟福臨昨日的交談沒有任何疑點,他告訴福臨董鄂氏失身的時間有問題,而且說得比董鄂氏要早一步,兩人的話相互印證,確實很有可信性。

福臨思來想去,覺得自己若是要查,還應當從嶽樂死亡一事上入手,畢竟這位男主角死的時間也太蹊蹺了些,他試圖讓人去查,也發現了諸多似是而非的疑點,據說嶽樂嚥氣前是跟博果爾在一塊的。

☆、兄弟齊心

博果爾聽完福臨磕磕巴巴的詢問,沉著臉抬頭看向他,目光冷冽森然,福臨被他看得一陣心虛,不自覺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也知道,是自己搶了弟弟的女人,現在還要讓人家幫忙一塊調查該女人可能的另一個情夫,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不過福臨也覺得自己別無選擇,都是血淋淋的現實逼迫的他,這畢竟是家事,他不能拿來跟群臣商量,更不能找那些宗親們,光濟度和常阿岱兩個人知道訊息,都能讓他羞愧得沒臉見人了。

福臨並不相信他手下的其餘人,畢竟他心中自己皇額娘實在是太有能力了,查出來的訊息很可能是假的。現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博果爾了,福臨儘量讓他覺得兩人此時應該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博果爾,我們一起努力,爭取把這件事兒查個水落石出,給朕,也給你一個交代。”

“皇兄說笑了,臣弟不需要有任何交代,嶽樂已經死了,大仇得報,我根本就不想摻和這些破事兒。”博果爾說著作勢起身要走。

他在話語中故意留下了漏洞,福臨一開始見到他的動作還有些著急,等到他向前走了兩步後,也跟著反應了過來,抬高聲音道:“什麼叫大仇得報,嶽樂是病死的,又不是你找他報的仇?”

博果爾愣了一下,動作僵硬地緩緩扭過頭來,低聲道:“他都已經死了,我連復仇的物件都沒有了,自然算是大仇得報。”

他們二人說話時,殿裡伺候的人都被趕了出去,福臨也沒有任何的顧忌了,他好像看到了兔子的狼,眼睛亮得嚇人,甚至直接從龍椅上跳了起來:“你跟朕說實話!嶽樂是怎麼死的!你從中插手了對不對?!”

博果爾臉上現出明顯的懊惱和遲疑來,福臨一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撲上來扯住他的領子,低聲吼道:“你殺了他?是你乾的?”

“……”博果爾張了張嘴巴,扭頭朝門口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福臨,沉默著皺起眉頭,惱怒地推開他,走回到座位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