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氏自然不會蠢到覺得這是博果爾對董鄂氏情根深種、捨不得她離開,便只能從他的身體方面考慮,琢磨著是不是晌午就讓黃大夫來診脈。

這句話怎麼聽得有點耳熟啊?博果爾抬頭略一思索,特別無奈道:“爺跟你們又不一樣,生不出孩子來又沒有月事,哪有什麼爽利不爽利的?我好得很。”

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謀劃了整整三年,兩輩子加起來說句血海深仇不為過,眼看著種種設想就要成真了,博果爾心中自然期待萬分。

不過這份期盼之情是不能夠表現出來的,加上好戲拖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上演,弄得他期待過頭了,隱隱覺得很沒意思,才讓人瞅著有點意興闌珊的意味。

想想謀劃了這麼久,卻不能當面看到福臨同董鄂氏的狗咬狗,也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博果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著看是不是讓自己在乾清宮的眼線盯緊點,到時候複述給自己聽?

想想福臨對董鄂氏的看重,初夜寵幸未必是讓太監把人扛到乾清宮去,這個方式毫無美感,外加會折辱福臨心中的完美女神形象。

博果爾推測好戲上場的地點大概會是董鄂氏的承乾宮,這樣倒是給他省事兒了,一個沒有根底入宮但又得皇上青眼相待、剛入宮就得封賢妃的女人,那可是宮中各位妃嬪打探訊息的重中之重。

承乾宮伺候的太監宮女,都被各路人馬安插了自己的眼線,博果爾也是下了大工夫了,找一兩個能圍觀好戲的眼線也不難。

初封者前七天不得侍寢,按規矩甚至都不能同皇上見面,算算日子,今天已經是第七天,明天一解封,福臨頭一個翻得肯定是董鄂氏的牌子。

☆、洞房花燭

得知了董鄂氏冰清玉潔的訊息後,福臨第二日起身時當真是神清氣爽,以迫不及待的心情熬了一整個白天,總算是等到了晚間。

自有敬事房的人捧著綠頭牌前來詢問,福臨對今日臨幸人選根本無二意,把手中看了半天其實根本就沒有看進去的奏摺隨手一扔,仰頭大笑兩聲,正想說“去賢妃那裡”,頓了頓又覺得不妥,特意讓吳良輔從敬事房管事那裡,把盛放綠頭牌的盒子給自己拿過來。

敬事房的人自然也是人精,特意把新晉賢妃的綠頭牌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既方便皇上挑選,又無形中對董鄂氏這位皇上貴寵賣了個好。

福臨用比唸誦佛經還專注虔誠的態度,伸出手去細細撫摸著屬於董鄂氏的綠頭牌,一時間感覺到眼眶微澀,長嘆道:“兜兜轉轉這麼久,朕今日要給你一個完美的洞房花燭夜!”

說罷也不翻牌子了,他覺得這種臨幸方式實在是太不莊重了,沒見這裡面有各宮妃嬪卻偏偏沒有皇后的,自然是表示皇后身份尊崇。

福臨告訴自己,他也要給董鄂氏不遜色於皇后的排場,才能對得起自己和她的傾世絕戀,不僅把敬事房的管事給喝退了,還命吳良輔按照漢家嫁娶的習俗,去準備生餃子、蓮子等物,還得備上小臂粗細的龍鳳雙燭,得能夠一夜長燃,不可熄滅。

吳良輔苦哈哈地說不出話來,覺得福臨實在是太不靠譜了,那些娶“早生貴子”意味的吉祥小物件準備了就準備了,可紅燭長明這個是給正妻的榮寵,真準備了豈不是讓皇后臉面全無?

他猶豫了一下,勸道:“皇上,這恐怕不合規矩吧?您不是要推行漢制嗎?”在滿族好歹嫡福晉和側福晉地位相差不大的說法,可對漢人來說,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啊。

“朕說什麼用不著你來瞎議論!”福臨心情正好呢,被人潑了冷水,抬腳踹了他一腳,卻也沒有真正動怒,正色道,“乖乖把東西都準備齊了,這次差事要弄得好,朕送你個大元寶!”

吳良輔也不樂意逆他的意,不過是他得做出勸誡皇上的假樣來給其他人看,否則太后和皇后都不會饒了他。此時有了福臨的話撐腰,便也不在多言,起身離去了。

——既然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吳良輔拼了老命也得把這個差事辦得漂漂亮亮、完美無缺的,在皇上面前露個大臉。

吳良輔擼起袖子,費了不少勁兒,才瞞著太后找來了龍鳳蠟燭,特意去董鄂氏所在的承乾宮叮囑了她一番,還私底下告訴董鄂氏應當怎麼佈置喜房,好讓皇上一來就高興啊。

董鄂氏看起來卻並不十分喜悅,反而有些心煩意亂的,看著他時也有點心虛,不知道在苦惱什麼。她一想到自己的秘密今晚就要被揭曉,怕福臨會有芥蒂,但也為福臨此時的真心而感動,得知他要為自己準備一場真正的婚禮,連連應聲,把吳良輔說的話都牢牢記在心中。

等晚間快到就寢的時候,趁著福臨還在批閱奏摺的空隙,吳良輔又急急忙忙去了承乾宮一趟,特意檢查了一番裡面的佈置,深覺滿意。

他自覺這次辦得萬無一失,事後肯定能得到皇上的褒獎。事實證明,福臨急匆匆敷衍似的把當日的重要奏摺都批完,就抬腿去了承乾宮,一進門看到沿床側坐、穿著大紅色喜服、披著喜帕的董鄂氏,確實驚為天人、喜得合不攏嘴。

吳良輔早找了個信得過嘴巴嚴的嬤嬤來充當喜娘,等他們喝了交杯酒,挑了喜帕,自然喜滋滋地領著嬤嬤下去了。

想著皇上和賢妃娘娘兩情相悅,金風玉露一相逢,怕是得大半夜才能叫水洗澡,吳良輔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先在偏殿角房歇上半晚上,剛讓人打好了洗腳水燙了燙,卻聽到正殿傳來福臨的一聲嘶聲怒吼,還夾雜著摔打東西的聲音。

福臨脾氣不好,可也少有叫得聲嘶力竭、周遭數個宮殿都能聽到的時候,吳良輔嚇了一大跳,急忙攏上鞋衝了出去,湊到正殿門口一聽,聽到福臨大喊了一句“你告訴我,有哪個男人碰過你”。

吳良輔被這一句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把聞聲趕來的宮人們都驅走了,自己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心慌意亂地直唸佛。

他是嚇得不輕,屋子裡面的董鄂氏比他驚嚇百倍,她瑟縮在床角里,扯著被子遮蓋身體,眼中含淚道:“皇上怎可這般責問臣妾?臣妾曾為襄郡王府上側福晉,天下人共知……皇上若是嫌棄臣妾,當初又何必討了臣妾來?”

她素有心機,敢走到這一步,自然會有所依仗,董鄂氏也早就想好了對策——福臨一直都自陳愛的是她的才而不是貌,更非貪戀女色,自然可以反責問他何必要在意自己是否處子。

董鄂氏料想到福臨可能會不高興,可卻沒想到他會是這樣大的反應,想著他吼得這樣大聲,怕是整個承乾宮都能聽到了,又羞又憤,眼底有些許怨怒閃過。

沒想到福臨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他發覺不對時就從床上下來了,身上著一件凌亂的內袍,臉頰赤紅,狀若瘋狂地吼了幾句,此時一聽董鄂氏所言,大踏步走上前來,一把擰住她的胳膊,嘶聲道:“胡說!博果爾都跟朕說了,他根本就沒有碰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