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爾本來不想再搭理他了,卻突然間找到了挑撥他的點,雙眸玩味地眯了一下:“我是三妻四妾不假,莫非皇兄後宮佳麗三千都是擺設不成?”

福臨磕巴了一下,旋即反應了過來,理直氣壯道:“那些女人不過是用來排揎寂寞的,如今朕有了她,弱水三千,只取瓢飲,朕再也不會正眼看那些人了。”

“你這樣對她們,跟我對董鄂氏又有什麼不同,大情聖?”博果爾笑嘻嘻的,沒成想這次還能找到機會加速一下福臨廢后之事,這筆生意倒是當真不虧,“她在我府上好歹還是側福晉,僅次於嫡福晉的位置,不知道進了你的後宮,你能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手底下,給心愛的女人搶來什麼樣的席位?”

福臨為了孝莊對他和董鄂氏橫加阻攔一事早就跟孝莊吵翻了還在冷戰階段,而他煩皇后比煩孝莊要多百倍,尤其博果爾還明裡暗裡嘲諷他連後宮女人們的事兒都做不了主,更是火上澆油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後牙槽都快給咬碎了,冷冷道:“她是最好的女人,當然值得最好了——至於皇后,淑善難期,不足仰承宗廟之重,忠奸不辯,有失婦德,難立中宮,朕廢了她,也是順應民心!”

福臨早在數年前就一直在謀劃廢除皇后的事情了——這江山是大清的,它姓愛新覺羅,跟蒙古、跟科爾沁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放眼滿宮廷都是蒙古妃子,連皇后都是科爾沁出來的,這當然讓福臨有坐臥不安之感。他跟皇后兩人相看兩厭是一回事兒,蒙妃過多威脅大清江山又是一回事兒,早在福臨遇見董鄂氏一年多前,已經正式著手準備了。

不過他此時說出來,倒像是專為董鄂氏才廢皇后的,博果爾一想這話傳出去得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心情好得都自我抑制不住。

☆、流言蜚語

福臨說出廢后的話後倒是沒有立刻後悔,一來這個皇后必須得廢,二來他對董鄂氏也確確實實是真心實意的。

說是懊惱自己嘴巴大倒也有一點,但福臨反倒覺得說都說了,他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廢后改立董鄂氏的話,說不定是長生天希望他這樣做,才設計得這樣機緣巧合呢,不然他怎麼著也不會當著博果爾的面開這個口啊。

他是說完後覺得暢快了,乾清宮裡其他人呼啦一聲跪了一地。不說別人,連吳良輔這個伺候著福臨長大的貼身大太監都嚇得不輕,率先叩頭道:“奴才叩請萬歲三思!”

博果爾也配合地做出一副呆住的表情來——他這副模樣看得福臨更是得意萬分——此時倒像是被驚醒過來,敷衍地胡亂一拱手:“這是皇兄的家務事,臣弟不好插手,就此告退了。”

他說完後都不等福臨回話,乾脆無比地扭頭就走,吳良輔連忙緊趕慢趕地追上去,攔道:“王爺,您可得幫著勸勸皇上,奴才們說上一千句,哪裡比得上您一句呢?”

——開玩笑呢,你把人招惹得說出這種話來了,現在拍屁股走人,留下他們頂缸,吳良輔也不幹啊,況且這事兒他也根本頂不住啊!

他恨不能罵死博果爾嘴巴賤,可面上不敢漏出來分毫,見博果爾正眼都不看他仍然大踏步往前走,咬咬牙道:“王爺何苦同奴才等為難呢,回頭太后娘娘問起來,您也不好交差啊。”

這句話說出來,博果爾倒是停住步子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倒是奇了,那話難道是我避他說得不成?我是罵他了,還是打他了?皇額娘如此明理,怎麼可能因此來發難我?”

他臉上掛了傷,這可是福臨親手給打出來的,就算真傳出去,福臨一個當兄長的,搶了弟媳不算,還把弟弟給打傷了,讓別人評理,是說他的不是,還是都得笑話福臨荒唐呢?

博果爾見把吳良輔問住了,不耐煩地把人推開,快步走回大殿上去。他一路走來時就在試圖調整心情,等出現在人前時,已經是滿面怒容了。

這怒氣衝衝地回來,配上臉上的傷,不用他多說什麼,足夠宗親們腦補出一場場大戲了。

濟度都專門跟博果爾旁邊的多尼換了位置,不可置通道:“他竟然打你了?”這叫誰看也是福臨沒理的事兒,他竟然還有臉反過頭來打苦主?

博果爾摸了摸被打的左臉頰,麻酥酥地倒是不怎麼疼。他早就不把這種小傷小痛放在心上了,自嘲地笑了一下:“除了他還有誰敢在宮裡打我?”

“你有沒有點骨氣,怎麼就不打回去?”濟度牙都咬了起來,“他這也太過分了,當所有宗親都死了不成?”

博果爾嘆息道:“你以為我不想啊,我找他約架,想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他不肯應,找來侍衛把我制住了,這才上手打我的。”

御前侍衛都是好手,要說一個兩個的,博果爾還能招架,但十幾二十幾個,他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這事兒說出來,丟人的不是他而是福臨,博果爾說完後果然就見周遭的數位宗親紛紛露出點難以言喻的古怪表情來。

濟度皺眉道:“皇上此舉,也未免太失妥當了。你為國家出生入死,剛立了大功回京,轉眼就受了這樣的委屈……”

後面的話再說就有點危險了,站在兄弟的身份上小嘲福臨幾句就算了,以臣子的立場是不能輕易言君主過錯的。

博果爾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還算平靜道:“行了,再說這個也沒意思了,趕明兒我請你喝酒。”

濟度不太放心地多看了他一眼,見他確實不像是憋火憋得難受的樣子,這才略一點頭,起身離開了。

博果爾是真的不生氣,他所有的憤懣都在上輩子耗乾淨了,想到種種謀劃即將實現,他反而有點期待即將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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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在宮宴上跟他撕破臉的第二天,倒是沒有如博果爾預料地那樣直接派人把董鄂氏接進宮去。

根據他從宮中安插的眼線傳來的訊息,孝莊這次是徹底火了,即使福臨跑去慈寧宮大吵大鬧都不再管用。

她得知此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閉嘴——勒令這些人閉嘴當然沒有直接滅口管用,可惜能當上御前侍衛在乾清宮伺候的,那都是家裡關係過硬的旗人子弟,這個命令無論如何都不能下。

那些侍衛也是惜命之人,生怕給家裡惹上禍患,甚至不用孝莊嚴令,都自覺三緘其口,可過了幾日訊息仍然漸漸流傳了出來,說是皇上迷戀董鄂氏,吵嚷著要廢掉皇后改立她為後。

世上不要命的人終究是少數,孝莊自然不相信這話能是那幫侍衛們傳出來的——就算他們敢傳,這訊息也不該傳得這麼快。

她在宮中的威望確實無兩,下狠手去查,費了小半月的功夫把流言的來源給查明瞭。孝莊抓了一大批太監宮女,知道這些人應該就是娜木鐘留在皇宮中的絕大部分眼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