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覆盤

作品:《圍棋血風錄

獲勝後的顧墨白向後躺倒在座椅上,微閉雙眼,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呂冠雄右肘支在扶手上,右手撐頭,似乎為什麼事情想不通。大家看到他們這個樣子,都有意不去打擾他們。

過了好一會兒,眾棋士們來到了對局室。看到現場如此安靜,大家都有些意外。

白雲道場的棋手們走到顧墨白身邊,簡單問候兩句就馬上帶出了笑聲,場面隨之變得活躍。嗓門最大的是苗樸,他拍著顧墨白的肩膀說“好樣的,師弟。這樣一來,大家可以把我輸的那局忘掉了。”

黃廣源道“你要這樣贏下去,可就輪不到我上場了。”

顧墨白並沒有顯出開心的樣子。他雖然贏了,但贏得僥倖,特別是擺空城計那一出,也可以算是盤外招,違背了他的圍棋理念。放在平時,這樣的勝利必為他所不齒。可今天的比賽太重要,他為了取勝,竟也使出了這樣的手段。對局時的感受還不強烈,等下完以後卻感到了一絲悲哀。

趁著大家都還沒開始覆盤,顧墨白率先把那個區域性指出來,道“這裡白棋應該是死棋,您是不是看錯棋了?”說著,他擺出了黑棋並殺棋的那一妙手,區域性黑棋剛好快一氣殺白。

呂冠雄還在聽別人說話,顧墨白這麼一說,他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簡單看了兩眼,突然倒吸一口冷氣。他再仔細一算,可不是嗎?這手並甚至連妙手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招手筋吧,對職業棋士來說斷無錯過的道理。

正在他苦思之際,別人也加入討論之中,把周邊的數種變化都擺了出來。呂冠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大家這才明白他是真的毫無察覺。

等完全看清以後,呂冠雄拿扇柄砸了砸腦袋,說“不服老不行啊,這棋下得,把一世英名都搭進去了。”

大家忙安慰道“呂先生言重了,斷無此說。”

顧墨白聽了心中難過,馬上有一種衝動,想把自己怎樣裝得若無其事,騙對方下出錯著的事說出來。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呂冠雄率先開口了“也罷,若說輸給顧賢侄輸得不甘心,那就是我狂妄自大了。顧賢侄絕不是七品實力,老夫今天領教了。”說著,便向顧墨白略躬了躬身。他這句話充分顯示了身位棋士所應具備的風度和器量。

顧墨白趕緊躬身回禮。這本是對局結束後的常規禮儀,今天不知為何,大家都快忘掉了。被呂冠雄的話一打斷,顧墨白有些動搖,最終也沒說什麼。不過現場有棋博士在做賽況記錄,這些故事終將布出來,被大家看到。

很快就有人請參賽棋手到現場去。呂冠雄搖著頭說“這次怕是沒臉見觀眾了。”說完這話,他還是沒有起身,繼續盯著棋盤。大家不知道他是內心牴觸見棋迷,還是想先把棋局看明白。

等了一會兒,主辦方的人說“呂老師,若是不願前往,只讓顧老師去打個招呼也可以。”

“哦?”呂冠雄抬頭看了看,說“我今天太累了,既然可以這樣,就請顧賢侄代表一下吧。”

顧墨白點點頭,跟著主辦方來到了觀賽現場。他已經第四次作為勝者登上講臺,大家依然熱情不減。在大部分棋迷心中,品級制度是不可撼動的,低品棋手在分先棋份下戰勝高品棋手是極為轟動的事,何況五品棋士又有著特殊的意義。可以說,顧墨白的每一局連勝都在書寫新的奇蹟,

白天宏請顧墨白分析一下比賽程序,顧墨白便從頭到尾略講了幾個關鍵處。這盤棋他前期先著優勢保持得比較好,侵入左邊模樣時犯了錯誤,讓對方二路連回。若是沒有這一手,後面的作戰會完全不同。他的第二個錯誤是錯過了右邊斷的官子手筋,導致最後不得不拼命。如果對方不犯錯,這棋已經輸了。

“所以這裡的白棋就是死棋,你當時就看出來了嗎?”白天宏問。

“是啊,這裡我沒有找到活路,所以下了最複雜的變化。”顧墨白有意含糊其辭,沒有提故意引誘對方犯錯的事。

正說話間,顧墨白突然瞥見了觀眾席前排坐的正是藥爺爺。再往旁邊看,又認出了徐先生、震山虎等人。他喜出望外,突然就沒了談話的興致,只想趕緊過去跟他們說幾句話。

白天宏說“之前大家都說你是品級最低的棋手,難有大作為。現在你四連勝了,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大家都在猜測誰會成為你的終結者,你覺得後面的對手誰更難對付些?”

顧墨白輕輕搖搖頭,知道這是給他下的圈套,便淡淡地說“都很強吧,反正都比我的品級高,輸給誰也不奇怪。”

隨便應付了一下,談話便結束了。他趕緊下臺,走到藥爺爺身邊,和幾個人親切地交談起來。

這幾天每天都在想著比賽的事,即使休戰日,也是聽師父師叔給他分析後面的對手,他的神經一直處於緊繃之中。忽然遇見藥爺爺,他的思緒獲得了暫時的解放,從比賽的泥潭飛到了雙崗鎮的青山綠水之間。

別的觀眾也在退場,看到顧墨白下到觀眾席,不知何意,也紛紛聚了過來。顧墨白見不是說話的環境,便道“你們現在住哪兒?明天休戰我找你們去。”

震山虎大喜道“當真?我們現在天天都在望湖樓棋館,你到那兒就能找到我們。

徐先生道“墨白,你現在還是得以比賽為主,去我們那兒會不會影響你備戰啊?”

顧墨白道“不妨,最近比賽太緊張,我也得出去走走,正好和你們敘敘舊。”

大家一陣歡呼,喜不自勝。

顧墨白臨走前,又突然問道“爺爺,霞兒現在怎麼樣,跟你們一起來了嗎?”

藥爺爺道“霞兒不來了,他已經嫁人了。”

顧墨白吃了一驚,還想細問,身邊的人卻越聚越多。他只好先抽身出來,留到明天再說。

回到客棧,顧墨白還在想著霞兒的事。其實,霞兒出嫁本不該意外,她今年也二十歲了,在那個年代已經算是晚婚了。可結婚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遙遠,在潛意識裡,他還沒把這個年齡的人和結婚聯絡起來。再想想自己,其實在這個時代也該結婚了,只是自己連戀愛都沒談過,更不明白結婚是怎麼回事。也可能結婚根本不需要戀愛這一步驟吧。

胡思亂想了一陣,他又趕緊把思緒收了回來。現在還在比賽當中,怎麼能想那麼多雜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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