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4章 思想外之物(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阮黎醫生帶來的並不全是好訊息。雖然我不斷苦惱,不斷思索,不斷理清線索,試圖找出最好的應對方法。但是,當神秘事件酵之後,我所要面對的,總是不斷出現突情況和兩難的抉擇。我當然也會設想最好的情況和最壞的情況,將所有自己可以想到的可能性都擺出來,去做出一份份計劃,並且,也做好了應對不利的時候,所遭致的後果的準備。我承載自己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的覺悟,然而,身而為人的我無法設想出神秘事件中的每一次轉折,也無法估量最壞情況的下限,當我不得不用覺悟去面對自己所預料不到的結果時,哪怕不感到後悔,但是心中的痛苦和悲傷,卻是無法遏止。

服用研討會新藥的例診病人死了一大半,阮黎醫生並沒有告訴我,服用了新藥的普通病人的死亡率,以及雖然沒有死亡,但卻產生別的副作用的下場。阮黎醫生對我此時躺在病床上的認知,就是“高川也是服用了新藥的例診病人”,但對於我來說,卻還有另一些解釋。

從這個中繼器世界的角度,從阮黎醫生的認知角度,去看待任何情況所得到的解釋,和從其他世界的角度,其他人的認知角度,乃至於自己的認知角度,所得到的解釋有著不同乃至於截然相反,無比矛盾的差異。

在阮黎醫生看來,我雖然已經甦醒,但身體仍舊虛弱。但在我來看,虛弱的並非是我的身體,而是我的精神,我的思維。之前所遭到的打擊,所產生的後遺症。仍舊殘留在我的大腦中,不,應該說。並不僅僅是“大腦”這個從生物學來說主觀思維的部件,而是更具體的思維方式。記憶殘留乃至於構造出自身精神的基礎——思想。

我無法具體解釋自己當前的情況。大概是因為我的學識太少,而不具備足夠的理論和詞彙,來描述這些問題。

讓我認為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的原因,是因為右手的魔紋正在傳達一種活潑、踴躍而壯實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熱流一樣,沿著每一根肌肉、血管和神經流動,甚至讓我有一種錯覺,彷彿這個魔紋還在為我的大腦中注入資訊。而至於是什麼資訊,卻完全無法透過大腦活動挖掘出來。

我覺得這是錯覺的。但它太過於逼真,以至於,考慮到自身的情況,我不得不考慮它有可能是真實。

在這個充滿神秘的世界裡,所有在我的理解中,在我所認知的理論中,不可能存在的東西,都有可能是存在的。那麼,當我自認為是錯覺,卻實際是正在生的情況。當然也是有可能的。

我現在無法整理思緒,無法進行深入的思考,無法將腦海中殘留的一條條線索。用邏輯的方式貫穿起來。我知道,自己擁有導致眼前這一切的記憶,然而,這份記憶不受控制地翻湧,就像是灼熱的岩漿,出咕隆的聲響翻滾著,而這些聲音,印象,感覺。都絕非是五官的問題,而僅僅是存在於腦海中。無論是否主動去思索,都一直存在著。

在阮黎醫生看來。這就是後遺症,是屬於藥性對大腦神經的衝擊。要讓它平復,除了繼續服用一些藥物之外,只能依靠人體自身的恢復能力。目前來說,無論是阮黎醫生還是研討會,都沒有能力製造出針對這種副作用的特效藥。而從研討會的角度來說,也許會分出一些精力,去研究這些副作用,以獲得新藥臨床實驗的更多資料,但其更大的精力,一直都放在如何從已經找到的新路線,在“樂園”研究上獲得突破。

是的,阮黎醫生告訴我“新藥的臨床試驗已經結束,研討會們在吸收了經驗和教訓後,有了新的想法。新開的藥物,將遵循這次失敗所帶來的啟,卻又並非是延續這次新藥的路線。之後他們開出來的藥物,理論上更接近他們想要的,但無論藥性還是藥物作用的途徑,乃至於有可能產生的效果,都會和新藥有所不同。簡單來說,再次製造的藥物,和過去病人們服用的新藥,已經不再是一個承前啟後的系列了。”

阮黎醫生也要參與新的研究,但在私下裡,阮黎醫生雖然不是唯一一個,對新藥進一步深入研究的專家,卻可能是在這方面最上心的專家。因為我的緣故,阮黎醫生想要製造出對目前服用新藥的病人都能起效的特效藥,以及更加深入的改良型藥物。阮黎醫生認為,新藥本身的路線是錯誤的,但因為有人服用了,併產生了一定的效果,所以,不能就這麼把病人們放棄。

話題轉到我的身上時,她說“其實新藥並不符合我的理念,但它所帶來也並非是那些可怕的副作用。阿川,它在你身上產生的效果,和在其他例診病人身上的效果並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我無法思考,只是習慣性順著阮黎醫生的話提出疑問,“你認為,我此時的變化,有一部分是良性的嗎?”

“是的。”阮黎醫生慎重地點點頭,“根據這些天的觀察,你的腦波有些雜亂,但是活躍度卻有所降低。”

“這難道不是壞訊息嗎?”我說“我生病了,這是虛弱的體現。”

“只有一部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變化的確是壞訊息,但對你來說,卻並不完全是這樣。”阮黎醫生說“過去的你,腦波的活躍度太過激烈,就彷彿是一直處於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可即便在那個時候,你的腦波也並非是連貫的,秩序的,平穩的。這麼形容吧,過去的你,大腦就像是隨時都會過熱當機一樣。”

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相信你也感覺到了,你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阮黎醫生說“你不僅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也實際上無法整理自己的記憶。乃至於,你所有的分裂人格,其實都無法控制自己的神經和大腦。你過去所認為的那些自於內心的行為,都有可能並不是你想要做的。”

“別開玩笑了。媽媽。”我不由得打斷阮黎醫生。說“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雖然我有可能分不清幻覺還是真實,但我的確在努力去分辨。我很確信。我愛著你們。”

阮黎醫生沉默了一會,沒有爭辯。只是點點頭。但我知道,她堅持自己的說法,在她的眼中,我就是這麼一個無法自控的孩子——其實我也明白,從某些角度來說,她說的沒錯。然而,無論是否有錯,我都必須在這樣的處境中前進下去。知道自己的情況有多糟糕。知道在他人的眼中,自己的情況有多糟糕,知道這些東西,對於改變這些東西,其實並沒有用處。

知道了就可以改變,這樣的說法當然是正理。

但是,知道了卻無法改變,這樣的情況也同樣客觀存在。

目前為止,沒有人可以改變我身上已經出現的問題。這不僅僅是能力問題,也是時間問題。

我知道。讓我變成這樣的,是何等出人類想象力的存在。它似乎逐漸顯露出冰山一角,但到了現在。我甚至不能確定,這冰山一角是不是也是一種幻覺。

“下一次,你的用藥將由我全權負責,我已經爭取到這個許可權。”阮黎醫生說。

“是因為例診病人死得太多了嗎?”我不由得笑起來,“研討會那邊也要做出讓步?”

“你不需要想這些東西。安心養病就好。”

這麼說著,她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將檔案從檔案袋中取出,對我說“在你昏迷前,你又記錄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雖然精神仍舊無法振作,有什麼東西一直在阻塞大腦。一去思考,就會被一堆雜亂無章的東西佔滿。但我仍舊記得。自己在昏迷前的一刻,用紙筆記錄下了一些東西。不過,此時此刻,阮黎醫生就像是不相信一樣,平靜地和我對視著,過了半晌,似乎下了決定,將那幾頁紙張放在的床頭,對我說“你最好看看,或許會得到一些提示。”

“什麼提示?”我有些疑惑,因為她說得太過模糊。

“也許,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自己到底寫了什麼。過去你一直都相信,自己日記裡的內容,但是,我不確定,你還會繼續相信下去。”阮黎醫生說“這是真正的瘋子,才會描述的東西。”

“如果我還會繼續相信下去呢?”我知道,自己在日記中寫下的內容,絕對不會得到阮黎醫生的認同。阮黎醫生之所以翻閱它,尋求只是在故事背後的象徵性暗示罷了。

“如果你選擇相信這幾頁紙裡記載的東西,就會懷疑過去的日記。但倘若你相信日記,就不會認可寫下這些紙中描述的內容。”阮黎醫生說“兩者之間有嚴重的衝突,而體現出你此時的自我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