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畀(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我不知道車站在這個城區中的那個位置,一路上,層層疊疊的階梯和房子將視野拘束在十幾米的範圍,畀邁著輕快的腳步,在三十分鐘後帶領我轉過一個轉角,又攀上一條格外漫長的階梯。如此長的階梯彷彿直接通向這個城區的最高階,似乎能夠觸控到在天頂上縱橫交錯的巨大管道,然而,並不如此,天頂距離我們的位置還要更高,在下方時,城區籠罩在一層朦朧的亮光中,宛如夜間燈火輝煌的世界,沿著階梯向上攀行,這片朦朧的光就漸漸黯淡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巨大的陰影籠罩在階梯和四周的建築上,在金屬天頂和管道上閃爍的光芒宛如繁星點點——它們是綠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彷彿整個三十三區伴隨著這閃爍的光芒在呼吸。這是在正常世界完全不可能看到的冰冷,奇異,充滿了頹廢之美的光景。

最終,我們抵達了一個極高的平臺,普通人是不可能以同樣的度完成這段旅途的,如同反覆塗抹的厚厚的陰影充滿了質量感,壓在人的心中,令人喘不過起來。只是,對於我和畀這樣經過改造的人來說,並不受到這些壓抑情緒的影響。

站在平臺望去,我看到了一片廣袤而壯闊的景色,城區如同巨獸一樣匍匐在腳下,而我們看到的僅僅是它身上的一片皮毛,交錯起伏,完全沒有規律的階梯和房間,就是這隻巨獸身上的毛和鱗片。它們散著寧靜的微光。曾經有許多原住民居住在這一片巨大城區中,可想而知,腳下的這片籠罩在霧一般奶白的光芒中的世界本不是如此清冷。

每當我回想起莎的話,居住在這片廣袤區域中的人們在一場生命形態的戰爭中死去。不斷死去,被敵人殺死,被自己人清洗,就不由得不寒而慄。這片清冷又寧靜的霧狀光,彷彿出咀嚼的聲音,品味著死亡的味道,而這個味道至今仍舊沒有消彌。

“人”被當作材料,做成建設機器。建設機器繼續用人做成的材料,永無止境地建設著這個世界,而在這個世界中,在某個陰影之中。潛伏著張開獠牙的怪物們。生存在這裡的,不再是人類,而是素體生命,統治局安全系統,不得不改造自己以存活下去的構造體生物——當我的情緒開始波動。就不由得想到,這裡不是什麼破滅的世外桃源,也不是什麼拯救世界的基地,更不是正義使者曾經所在的據點。這裡就是地獄。

真真正正的地獄。

能在這裡存活下來的,不是人類。而是其它的東西。

這是統治局用原住民自己的身體、人格意識乃至於靈魂的存在所建造出來的扭曲之地。

這一切的開始,正是因為這裡的原住民們現了不該現的東西——灰粒子。

理所當然。這些傢伙會現這種毫無道理的東西是多麼正常的事情。因為包括這裡和正常世界的整個世界,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和級系色程式所構造出來的,這裡存在的一切,已經生和正在生的一切,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體內因子戰爭的倒影,是現實**變異的象徵,是人格的誕生和消失,以及意識和程式互動影響的結果,甚至是在“劇本”引導下的選擇。“病毒”早已經從本質上侵蝕了這個既接近現實又無比虛擬的幻境。

無論正常世界多麼和平安詳都好,都只是一個幻覺,對於正常的人格意識來說,這個世界,早就已經病入膏盲了——生存在這裡,仍舊堅持著自己是“人類”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獲得幸福的。

統治局中曾經生的故事,是否象徵著未來正常世界將要生的故事?

我俯瞰著三十三區,再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無論有沒有劇本,這個故事的結局都將是“末日”,只是時間問題,僅憑一個“高川”是無法挽回這一切的。

畀站在我的身邊,一聲不響,影子籠罩在她的長袍上,彷彿將她融化為陰影的一部分。她是如此寧靜,就如同眼前這片景色的縮影,我無法猜測,她如今在想些什麼,又或是,已經什麼都不再想了。在我看到她之前,在我誕生之前,她就一直在這個三十三區中徘徊著,就像一個幽靈,為莎尋找材料。她想得救嗎?但是,沒人能夠救她,也許,她和莎也不再需要拯救,因為,她們早已經放棄了原有的生命形態。莎告訴我,她們想要離開這裡,但是,這或許只是她們的一個執念,一個在曾經的生命形態下所祈禱的願望。

因為,我從她們的身上,看不到生存的渴求,和對死亡的恐懼。

修復城區系統,離開這裡,這是她們唯一能夠支援自己生存下去的目標。

除了這個目標,她們還擁有什麼呢?

我甩甩頭,將這種羅曼蒂克的想法拋之腦後,這僅僅是一時感性的膨脹而已,它也許是事實,也許距離事實有千萬裡之遠。所以,這種“人性化的思考”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意義,對任務沒有意義,完全不會干擾義體固有的冰冷而規律的邏輯。

我們在平臺上站了許久,以至於讓我覺得,這是畀在緬懷過去的一切,我任憑感性在腦海中流淌,身軀只是機械地冰冷又安靜地,宛如一具物體般,陪伴在她的身邊。

畀終於有了動作,她抬起手,指向十點鐘的方向,似乎在告訴我,我想去的地方就在那個位置。她或許能夠從盒子大小的房子,以及鏈條大小的階梯中,分辨出哪一個是車站吧,但是,我是無法做到的。所以,她的動作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畀又一次跑起來,她帶著我沿著平臺邊緣,那裡有一條開鑿在如同懸崖峭壁般的巨大牆體邊緣的蛇道。只能並肩走兩人的寬度,當我們走在上面時。不時從邊緣掉落碎片,彷彿隨時會崩裂一般,出沙沙的聲音。只需要向側過頭,就能看到幾乎呈現九十度,沒有任何承載物的絕壁,足足有幾百米高——我們沿著臺階爬上來,已經爬得如此高了。

跌下去的話絕對沒有幸理,在這裡被攻擊的話。也沒有任何可以閃躲的地方。我和畀就在這條漫長的蛇道上,快步向前跑著。

在旅途中,我時而可以看到腳下城區的遠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變化。安靜地聆聽,也能聽到一種輕微卻沉悶的聲響從那個方向傳來。那是戰鬥的聲音,我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在戰鬥,也許是近江、席森神父、走火和銼刀的團隊,但也有可能是素體生命和正規安全警衛。

距離我們實在太遙遠了。僅僅是靠跑的話要抵達那邊,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

但這同樣意味著,莎和畀所在的地方,偏遠卻足夠安全。

看不到天色的變化。站在蛇道上所看到的景色是如此廣闊,而景色的變化又是如此遲緩而沉重。讓人很快就會心生倦怠感。不過,對於我和畀來說。完全沒有這樣的困擾,而畀之所以將我帶來這裡,是因為這裡有通向遠方的交通工具。

一條巨大的管道藏在蛇道盡頭的一個平臺深處。這裡的建築和臺階格外凌亂,能夠明顯區分出新舊的交界。不遠處,有一臺巨大的建設機器正在工作,將一個又一個的建築和臺階砌在舊有建築和臺階之上,有些地方變成了奇怪又危險的樣子,然後,也許是覺得不穩定的緣故,又再一次修補奇怪的地方,然而,它彌補了一處,就會有另一處露出猙獰的頭角。而交通工具所在的房間,也許正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被平臺和階梯掩埋了——畀很清楚這裡到底有什麼,也許是經常使用這裡的緣故,對這裡所生的變化毫不在意。但是,換作其他人來,按照建設機器的建設度,一定會在一覺醒來後覺自己身處不同的角落了吧。

畀掏出槍械,對平臺進行猛烈的射擊,她似乎想要打穿這個平臺,但是槍械的威力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完成,於是她停止射擊,將頭轉向我。儘管看不到她那藏在長袍下的面容,但我仍舊覺得,她在凝視著我,暗示著我,讓我幫她打穿平臺。

我將別在腰間的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取在手中,就像是握住一把長刀。它和真正的長刀不同的地方在於,它的刃邊沒有開鋒,而且,長刀的握柄處有一個扳機。按下扳機後,一直處於待命狀態的刀狀臨界兵器出清晰的嗡鳴聲,我能感覺到,刀身周圍的空氣,正隨之振動起來。功率以極高的度一直在上升,而,轉眼間,空氣的振盪已經能夠用肉眼看到了。

刀身似乎扭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