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幕間死亡(十八)萬字大章(第2/3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一開始就是這樣,只是我習慣性地從沒想過深究而已。但是,這個問題既然被醫生作為末日世界只是一個夢境的證據提出來了,我便再也無法忽視。

然而,如果說這個世界是我的真實,我更加無法接受,即便醫生說我只是失憶了,可是即便失憶,在這個我居住了許久的地方,也應該會在某時某地感受到記憶的痕跡,然而我卻截然感受不到哪怕是一絲半毫的熟悉感,甚至連這具身體也漸漸生出隔閡。我想,我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這個世界的真實,只屬於那個精神病男孩“高川”,而不屬於我。

我就像是沒有根系的浮萍,沿著一條綿長曲折的河流,飄向不知何處的前方,什麼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真實呢?這種虛浮的情緒如今正侵蝕著我的靈魂,讓我迫切想要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是真實存在著,誕生並紮根於某個世界。

在渙散的思緒,劇烈起伏的情感中,我漸漸意識到,眼前所生的一切正趨向高潮。

我已經嗅到了一種崩潰的,殘忍的氣息。

“森野,森野……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既然癌性繁殖的線粒體會產生自己的意識,會吸收周圍環境的殘留波段……如何梳理多意識多人格的混亂狀態……不,為什麼要梳理呢?對,是這樣,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應該這樣,為什麼要控制癌性繁殖?呵呵……哈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應該控制的應該是癌性繁殖後所產生的意識和人格”中年男人大叫起來,他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道自己的手過於加力,幾乎要將女孩給勒死了,他還在陷入魔怔般唸叨著“催眠”、“自我認知”、“環境”“替代”之類的詞語。

他似乎真的確定了什麼,整個五官因為常的興奮而變得扭曲起來。

女孩再一次掙扎起來,她變得更加驚懼了,猛然間,她扯下夾,用尖頭狠狠扎進中年男人的手臂。

中年男人吃痛,一下子醒了過來,因為思緒被阻撓而顯得憤怒不已,但他已經鬆手,讓女孩頓時得到解放,朝一旁打滾。

“啊你這個混蛋該死的小*子”中年男人捂著流血的傷口,猙獰地大叫起來。他再不復之前追逐卻拳拳誘導的態度,狠狠地衝到女孩身邊,在她還沒爬起來時踢中她的肚子。女孩痛苦得身體捲成了蝦米,嗚咽聲幾乎都不出來了。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中年男人用力將女孩揪起來,好似提著一個破爛的布娃娃,扇了她一個耳光,又給了她肚子幾拳,讓女孩直作嘔,“你讓我浪費了一個機會,我幾乎都要想好了,你打斷了這個世紀最偉大的明”他說一句,毆打女孩一下,“這下子我又得花上更多的時間了,這是科學家的靈感,將要改變世界的偉大科學家的靈感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中年男人的咒罵和毆打無法消彌自己的怒氣,反而讓他更加抓狂了。他猛然推了女孩一把,女孩身不由己,身體飛撞到我身旁的巨巖上,頭部重重在上邊磕了一下,身體便軟綿綿地耷拉下來。中年男人卻已經從地上拾起了一塊石頭,洩般砸中了女孩的頭部,這一下連女孩的眼球都被砸了出來。

女孩徹底倒在地上不動了,這可憎而殘酷的一切,就在我眼睜睜的目睹下生和結束了。

我知道,女孩已經死了。她的心臟不再跳動,沒有呼吸,體溫也將逐步降低,在這陰森寒冷的夜晚,會比平時更快地成為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我無法改變這一切,正和女孩的無助一樣,我更深切感覺到降臨於自己身上的無助——所有可能會生的事情將會如期生,並向著最壞的可能展。我恨不得殺死眼前的兇手,然而身體根本不聽使喚,我想叫喊,哪怕是聲音也能讓中年男人顧及一下,可是就連聲音也不出來。

我的心臟鼓動得快要撕裂胸膛,我聽到自己的靈魂正在哭泣。

這是一場多麼殘忍醜惡的噩夢啊。

中年男人氣喘吁吁,捂著頭在原地轉了一圈又一圈,不時念叨著“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天啊……噢天啊”他猛然停下來,睜大了眼睛看向前方地上的女孩,這才醒悟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般,臉上浮現一種無法相信、恐懼、懊悔交織在一起的扭曲表情。他被女孩可怖的屍體嚇壞了,幾乎不敢和那沒有閉合的眼球對視。

“天啊,天啊,天啊……”他只是無數次重複著一個詞語,全身的氣力一下子從毛孔中洩了出去,差一點就要軟倒在地上。

他向後爬了一下,他環視四周,身周的寂靜和黑暗加深了他的恐懼——這種恐懼無論誰都能直接從他的表情和動作中判斷出來,再明顯不過了。他呆滯了好一會,戰慄地爬起來,踉蹌鑽入黑影重重的來路,不一會就失去了蹤影。

在中年男人離去不久,一隻烏鴉猛然撕破夜幕,從茂密的樹冠上俯衝下來,落在女孩的屍體旁。它來回蹦跳了幾下,猛然“嘎”地出沙啞的叫聲,叼起女孩的眼球,將其從眼眶中扯了出來,猛然轉頭朝我這兒看了一眼。

那紐扣般黑色的眼珠子中彷彿倒影著一個男孩的身影。即便我認為這僅僅是一個夢境,可是仍然覺得它真的看到了我。

是的,就是這個,一隻烏鴉在女孩臉前,叼起她的眼球的情景。我一下醒了過來,那烏鴉、女孩和眼球頓時煙消雲散。在我的眼前仍舊是那片寂靜黑暗的樟木林,在這片土地上,僅僅有我一人而已。

這是夢,是幻覺,還是記憶?我覺自己十分艱難才能出聲音來,臉頰已經完全被淚水打溼了。那種身臨其境的悲傷、痛苦和無助盤桓在身體中,浸透了靈魂。我不禁想到,這個身體的真正主人,曾經的那個叫做“高川”的男孩,真正目睹了那場悲劇,因此才有了之前我的噩夢。

我不知道自己央求阮醫生為我進行催眠療法的行為是否正確,但正如她說的一樣,催眠療法的效果將會隨著時間展現出來,但卻不是最好的療法。如今它正慢慢挖掘出隱藏在這具軀殼中的記憶,這些記憶卻讓我陷入幻覺和現實之間,而我卻無法肯定,這些幻覺一定是完全真實的。

即便不是完全真實的過去,也同樣會對我產生影響,讓我無可抑制地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不禁去想,女孩的屍體到底怎麼了?中年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目睹者“高川”會將之畫成油畫?阮醫生說過,油畫中的烏鴉其實是精神病男孩“高川”在吃掉生病的女伴後,化作“食人者”的病態象徵。然而眼前的幻境,卻給出了另一種說法。

曾經的“高川”究竟在那副油畫中埋藏了什麼秘密?或者,真的有秘密嗎?中年男人口中的醫學術語,又究竟意味著什麼?

拼圖的碎片正逐漸變多,可是圖案的輪廓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儘管如此,我仍舊覺得,自己距離真相已經不遠了。

在找不到更多線索的情況下,我不得不考慮女孩的屍體就埋在自己腳下這個可能性。如果男孩“高川”的油畫真的意有所指,那麼這個可能性就會放大。如果“高川”真的埋葬了什麼秘密,選擇此地的可能性同樣很大。

仔細想想吧,中年男人錯手殺死了女孩,雖然逃跑了,但會不會在事後跑回來,將屍體掩埋在這個地方?如果他這麼做了,是不是會揹著良心的譴責,在潛意識中不願意再返回,遺忘這個不詳的樹林,甚至制止其他人進入這片土地?

狂亂,致死,烏鴉……所有在那個夜晚所生的一切,對於在場者來說,無疑是一個不願回想的噩夢。

如果要埋藏什麼,這裡無疑是最好的地點。

越是這麼猜測,就越是肯定這種猜測。我將鏟子抽出來,開始挖掘這裡的泥土。這一片的野草和灌木十分豐茂,植物的根系達,勞作起來十分費力。我無法確定女孩屍體的具體埋處,不得不這裡挖一陣,那裡挖一陣,直挖得兩手痠軟,還要藉助手電的光確認土壤的變化,以確定是不是有人鬆動的痕跡。

其實我心裡明白,經過時間的流逝,這裡土質所殘留的線索已經不是那麼容易找出來了,而我手頭也沒有趁手的工具。誰能想象,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究竟要花多大的氣力,才能在樹林中挖出來一個足以埋人的大坑來呢?

但是,也許是我的運氣好,也許是身體中殘留的記憶引導瞭如今的我。在一陣狠挖之後,鏟子再一次碰到了硬物。這一次和之前撞上石頭的感覺不同,鏟子經過的地方有些柔軟,彷彿曾經有人在這裡松過土。

沒錯,如果真的有人同樣在這裡挖了一個大坑……我喘著粗氣,雙臂不停顫抖,但是從身體裡溢位一種激烈的情感,促使我以更加劇烈的動作,沿著這片鬆軟挖掘下去。

挖出來的泥土堆成了小山,當眼前出現一個深達一米的坑後,一片慘白的顏色浮出土表。我趕緊用手將浮土撥開,出現在眼前的正是一節白森森的臂骨。

沒錯,就是這裡我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手指幾乎無法完全張開和握團,但是有所現的激情卻再一次透支著體力,讓我堅持到將整具骨架都挖出來。

盯著這具女孩的骷髏,我已經癱軟在輪椅上,現在我已經下到坑裡,望著高達一米的坑沿,一時間完全失去了爬出去的力量。

我不是考古學家,也不是醫生,無法單單從骨頭就能肯定這是一個女孩,不過骨架的高度讓我深信,這一定是那個女孩的殘骸。她的姿勢明顯被人擺放過,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像是安眠一樣。可我看到過那場兇殘的幻境,曾經從心理學書籍中讀過相關的解析,這種擺放屍體姿勢的方式兇手對死者充滿愧疚的表現。

這麼一來,又肯定了我之前的猜測,那個中年男人一定巴不得忘卻這段往事和這個不詳之地。

“很好,讓我看看,你在這裡埋了什麼東西,高川。”我不由得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