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幕間死亡(十八)萬字大章(第1/3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284幕間死亡(十八)萬字大章

前文提要在一個夜晚,我服藥後看到一個面目模糊的女孩,擺脫巡夜的警衛和怪物後,追尋女孩的幻影來到一片樟木林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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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鑽入林地中,越往前走,樹木就越加茂密,樟木開始變得密集起來。夜光在層層疊疊的樹冠中變得黯淡,這個夜晚沒有月亮,連星星也好似感受到充斥在林中的陰霾從而躲藏起來。夜露深重,溼冷的感覺好似一條毒蛇般沿著脊椎爬上,潮溼的味道中不僅有泥土和木葉,還混淆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味,讓人直覺感到自己正深入一個詭異的世界。

我開始有些提心吊膽,並不僅只是夜路難行的緣故,先前所生的一系列怪事都讓我懷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毛病。那個女孩是誰?追逐女孩的中年男人是誰?還有那些屍犬和蠟燭般的怪物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我一邊思考,一邊開啟手電搜尋著,光線在十米之外就被深重的夜幕徹底吞噬了,那些黑暗就像是一團漂浮著的霧氣。

有很多問題無法理解,但是冠以“幻覺”,卻能解釋全部的問題。雖然我不想接受這裡才是真實的世界,自己是個精神病人,而之前所在的末日世界只是一個夢境,但是越是思考,就越加無法逃離這個說法。

我真的是個精神病人嗎?我真的是這些人口中的那個男孩“高川”嗎?或許如今真正阻止我承認這個說法的原因,是我無法感受到那個“高川”的一切。也許這個身體是那個精神病男孩“高川”,然而如今佔據這具軀殼的,是一個來自於末日世界的靈魂。

除了身體之外,我沒有繼承那個可悲可憐的精神病男孩“高川”的任何人格特質。不,也許還有埋藏在這個大腦中的記憶殘留,以及這具肉體的病理反應,以及那些同名的女孩們,正是這些導致我幻覺連連的原因。

原來的“高川”怎麼了?當這個問題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時,一種沒有根底的悲傷就不禁浮現出來。這種悲傷就好似一直隱藏在這個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如海浪般沖刷著我的靈魂,讓眼淚無法自控地從淚腺中溢位來。

——死了,消失了。

——好痛苦。

——好悲傷。

——無法完成的意志。

——正是因為在曾經的痛苦中殘存著希望,才會對命運的如此憎恨。

不斷向著林中的黑暗深入,深藏在這個身體中的複雜情緒就越是急湧出來。前方好似有一種無聲的召喚在吸引著這具身體,讓我就算坐在輪椅上行得磕磕絆絆,也無法停止腳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來到了什麼地方,光的粒子悄然泯滅在身周,好似什麼地方都是一個樣子,當我從那股複雜的情緒和強烈的召喚中恍然驚醒的時候,自己已經停在一大片樟木的包圍中。

隨著我猶疑地檢視四周,心臟的跳動不由自主地變得激烈起來,就好似直接在耳邊作響,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沉重。我知道,這裡一定有什麼東西,也許我已經來到了那副詭異油畫中所描繪的地方,然而身在此中,卻無法分辨它與畫中的全景相似與否。

我沒有在四周找到油畫中所暗示的墓地,這裡看上去和尋常的林地沒什麼區別。沒有墓碑,沒有凸起的土包,也沒有磷火漂浮,只有不遠處的虯勁樹木根系裸露在地表上,盤著一大塊岩石。

我只得操縱輪椅朝那塊岩石行去。

岩石足有一人高,就算我能夠站起來,想要爬上去也得費上一點勁兒。我依靠在岩石邊回望原來所站的地方,迷濛的黑暗中似乎隨時會跳出怪物來。我已經抓緊了武器,手指輕觸輪椅扶手上的機關,以防會遭到攻擊,我可沒有忘記上一次尋墓冒險時遭遇的那些怪物們。即便這次做的準備比上一次更加充足,遇到那種數量也只能逃跑吧。

我不知道盯著那裡的黑暗究竟多長時間,也許是因為令人感到異常和不安的黑暗與寂靜讓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也許是因為我意外地失神了,然而當我的意識開始回覆的時候,黑暗中傳來沉重密集的呼吸聲,踩踏殘枝落葉的腳步聲,慌不擇路從灌木衝撲出去的摩擦聲,這些聲音無不昭示著有人正朝這邊跑來。

我沒有迴避,不,應該說,我的身體完全無法動彈,就好似意志被阻塞在腦部的神經中,無法傳達到頸部以下的部位。我沒有慌張,反正我經歷的怪事已經夠多了,比起毫無頭腦地亂鑽,不如看看究竟是何許人會在這片黑暗的林地中逃亡。

我甚至猜測,如今眼前所生的一切,同樣是這具身體,曾經的“高川”的殘留物。這麼一想,反而覺得和曾經做噩夢時身體無法動彈,卻能夠在蛛絲馬跡中察覺自己在做夢的情況十分相似。

矮小的人影從前方的黑幕中浮現,繼而被地表的樹根絆倒,又慌張爬起來,踉踉蹌蹌地繼續衝來。在這人身後還有一個腳步聲,從聲音中可以判斷出,這個追趕的人急促但並不慌張。當前方奔逃的人影再一次跌倒在我之前站立的位置,又爬起來時,我已經能夠分辨她的身份了。

正是我之前追逐的那個女孩。

而在她身後趕來的人不用分說,就是那個相貌模糊卻給我熟悉感覺的中年人,他一下子撕破了黑幕般從前方竄了出來,差一點就抓到那個女孩。

“不”女孩尖叫起來,她被嚇壞了,沒看清腳下就跌了一跤,這下子肯定是無法逃出中年男人的魔掌了。

我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也不清楚為什麼會上演這出追捕的戲碼,不過僅僅從當前的景象來看,卻讓人不由得義憤填胸,想要幫助那個驚恐無助的女孩。然而,無論我的情緒如何激盪,也無法動搖身體,我就像個沒人聽聞的幽靈,一個紮根在岩石邊的木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中年人扯住女孩的衣服,抓住她的頭,將她整個兒按倒在地上。

女孩痛苦地叫起來,似乎什麼地方被弄傷了,實際上,僅從外表看上去,她已經遍體鱗傷,身上的病人服到處都是刮痕和破口。

原來這個女孩也是這座病院的病人。

中年男人也顯得狼狽,但是無法從穿著上判斷出他的身份。他喘著粗氣,將女孩的右手反剪在背後,看上去花了很大功夫才制住女孩的掙扎。

“跟我回去。”他說。

“不不”女孩只是歇斯底里地叫喊著,就像是一個驚恐的靈魂要破開那具身體逃走。

“你的病更嚴重了,如果不治療,你會完全消失掉。”中年男人也大吼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憤怒,還帶著恐懼。

他到底在恐懼什麼?

“我不要變得那些女孩的樣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女孩哭起來,“我寧願死。”

“你不會死,我不會失敗了,我告訴你,我不會失敗了”中年男人好似被刺激到了,也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你聽我說,我快成功了,只要你繼續配合我,我就能得到合適的資料。你會好起來,還有你喜歡的那個男孩,就連以前的那些女孩,全部都能好起來”

“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女孩沒有聽進中年男人的話,只是嗚嗚地悲泣著。

“森野……森野……”中年男人嘆息般叫著這個名字。

這個女孩叫做森野嗎?我再一次感到現實與夢境交錯的滑稽和失落。就像事物與影子的對應般,末日世界中的那些人,同樣在這個世界有著同名的存在,讓我不時想起末日世界中的那些人們。兩個世界就像是陰陽魚一樣轉動,於我而言,完全分辨不出哪個才是真實。

每一次和同名的她們接觸,都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兩個世界的中界限上,只是一個灰色的模糊的只剩下概念的存在,一個無法觸控到真實的幽靈。

可是,這個身體是有著它自己的真實的,不真實的,只是存在於這個身體中的靈魂而已。

我思故我在,然而正在思考的我,究竟是屬於何處?我不知道,我不斷思考,卻無法得到答案。

如果說末日世界是我的真實,我卻想不起末日世界中父母的名字,想不起在生廁所怪談前自己所做的一切,沒錯,我有對過去的認知,知道自己做過什麼,然而這種認知卻無法深究,無法獲得任何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