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作品:《藏南晚星

說完,方識攸背上包,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已經坐起來了,快消化了一下,可眼神還是愣愣的。前一晚的宿醉和前一個白天的體力活只允許他今天腦子和身體挑一個靈活。

他呆滯地說了個“好”字。

方識攸笑了下:“走了啊。”

“那你……”許南珩站起來,“注意安全。”

“嗯。”

方識攸背上包,剛開啟門邁出一步,手還握在門把上。

他停了下,喉結滯住,上不去也下不來。但他不能耽誤時間了,於是他在門口,回頭,問:“等我回來之後,我們能聊聊嗎?”

許南珩沒有裝傻,他也沒必要裝傻。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他完全能聽懂方識攸的弦外之音。並且他很清楚地知道方識攸想聊什麼。

他們之間那哪兒是窗戶紙,那是糖葫蘆外邊包的糯米紙,都不用捅,風一吹就裂了。

“你這F1ag。”許南珩笑起來,“去吧,隨時可以聊,閒下來了微信打電話都可以,注意安全。”

方識攸得到許可,垂眼笑了下,安心了。旋即又說:“但可能那地兒沒訊號,還是等我回來吧。”

許南珩向他點頭。

雖然方識攸也感覺自己那句話跟“等我打完這場仗就回來娶你”實在太像,異曲同工,但他坐進車裡點火啟動,扶著方向盤,跟著救護車和同事們的車開出醫院的時候,他真的很開心。

他還記得楊郜告白成功的那天,拖地都特有勁兒,幹什麼都笑眯眯,當時他還覺得這也太誇張了。因為楊郜那會兒值夜班的時候,一桶放了腸的泡麵,擱在開水房裡等水開,結果不知道被誰端走了,不知是誤拿了吃了還是被當沒人要的垃圾收走了。

按著楊郜的性子他必得個瘋,但那天楊大夫心情絕好,直接擺擺手算了,令方識攸覺得恐怖。

而眼下,他深切地認識到人真的不能對自己太盲目,原來當自己置於這樣的情況裡的時候,只會比別人更誇張。他開著車跟在同事後邊,感覺自己能一口氣看兩百個病患,能從外科看到內科。

另一邊,方識攸走後,許南珩緩了好一陣兒。

確實他是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他可能沒那麼成熟,說話還欠妥。但他會認真對待身邊的一切。在第一次感覺到方識攸對自己不太一般的時候他就隱隱地猜到了一些可能性,可能方大夫喜歡自己。

許南珩雖然被誇著長大,誇帥氣,誇聰明,誇乖巧懂事,他自己倒是挺謙遜,會撓撓頭說‘沒有,一般吧’。他沒有過剩的自我意識,打小他真的覺得自己就是普普通通一男孩兒。

大家本來就該禮貌溫和地對待別人,人本來就該守時守禮,在這之上保持善良,順應規則而生活。許南珩從來都覺得這是一個智慧生物存在於文明社會中應該做到的,所以他沒有認為自己特別優秀的人,他只是做到了最基礎的事情。

所以在意識到方大夫可能喜歡自己的時候,許南珩的第一反應是,他喜歡我什麼啊。

接著方大夫告訴了他,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其實也覺得沒有很強的說服力,因為許老師覺得那些都是基本品質。

終於,在方識攸前去支援塌方的第一個夜裡,伏案的許南珩倏然從書桌抬起頭。

他想起了縣城湘菜館老闆的那句話,讓情緒走到理智前面來。

喜歡這件事,本來不該是理智的。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許南珩心開始怦怦跳,他調整了一下自己,嘗試著讓情緒走到前面來。他慢慢放下那些‘因為我怎麼樣所以在方識攸那裡加一分喜歡’的優缺點加減法,他捏著黑色碳素筆,慢慢捏緊,嘗試去體驗最單純的‘他喜歡我’。

然後,他放下筆,去拿手機。

並沒有方識攸來的訊息,塌方的村莊可能沒有手機訊號。倆人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山南市某酒吧的定位位置。

說起來,方識攸在小醫院搶救室給工人開胸取鋼筋的那天之後,他們還說好要一起喝一杯。許南珩看著手機笑了下,然後放下它,繼續備課。

第二天直接把學生喊回來上課了,國慶七天樂年年都能樂,初三了就少樂幾天。許南珩把電腦帶來了教室,讓學生們圍著講臺按高矮站,給他們播放國慶當天北京的升旗儀式。

這兒離北京太遠了,國境線附近飄著的國旗與天/安/門廣場的國旗隔著三千五百多公里在呼應,孩子們看著影片裡北京清晨的天,好像也在和都呼應著。

一路從北京開到西藏,穿過青海甘肅翻過唐古拉山後,許南珩看到的最多的其實不是雪山,而是國旗。就連他們那個小縣城,都在每條街隨處可見一句標語‘祖國在我心’。他來之後不止一次地被學生問‘北京是什麼樣’,這次虧了譚老師,提醒他可以給學生看看升旗影片。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