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是當天晚上的t，將近個小時的無座。海晨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一個揹包全部搞定。唯一讓他愁的就是那兩箱罐裝的濱啤。

這個學期剛開學時，看見尹傑往家搗鼓了兩箱啤酒，海晨也有些心動：“要是過年的時候，給老爹弄兩箱濱江啤酒回去，他一定會感到驚喜！”

於是海晨在某個週末，趁著被尹傑拖出來玩的時候，把啤酒買了。當時，他和尹傑一人一箱，將啤酒搬到了寢室。纏好了膠帶，海晨試著拎起來走了幾步，感覺能拎得動，不是太沉。

晚上，海晨揹著包、拎著兩箱啤酒往公交車站走。走了一陣，他就感覺不對勁了——太他媽的沉了！他根本沒想過，這拎不拎得動是一回事，能不能拎著趕車卻是另一回事。

他揹著書包，左手一箱啤酒右手一箱啤酒，還沒走出校門就累得不行了，兩隻手被勒得生疼。但事已至此，他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好不容易上了火車，海晨鬆了一口氣。他把頭上那頂五塊錢買的滑雪帽摘了下來，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環顧著車廂——人還可以，不是太多，基本上每排座位邊上只有兩三個站著的。

海晨把啤酒往過道一摞，一屁股坐在了啤酒箱上，然後從書包裡掏出兩本厚厚的雜誌翻看起來。那是他今天臨走前，在學校門口的報刊亭買的，一本《汽車畫報》，一本《看電影》，一共花了他塊錢。要不是放假回家高興，他才不捨得花掉近一週的飯費去買這種奢侈品。

兩本雜誌，半盒中南海，海晨靠著這兩樣東西度過了火車上的漫漫長夜。二十歲真是個好年紀，打得了球，跑得動全場，熬得了夜，頂得住無座。

回了家，海晨照舊是受到了父母的熱情接待。當老媽看見他風塵僕僕地從一千多公里外的濱江拎著兩箱“手榴彈”回家時心疼壞了，直埋怨他。老爸一看兒子拿回了兩件濱啤，當即笑話他是脫了褲子放屁——多費一道手續，因為縣裡的幾個大市這幾天正在促銷年貨，燕京、青島、藍帶，包括罐裝濱江啤酒在內，應有盡有，買的多還送貨上門。

海晨一聽老爸的話，頓時蔫了，自己費勁巴拉地把兩件啤酒倒騰回來，本想給爸媽個驚喜，沒想到家附近就有賣的。

不過老爸還是很高興，他親自把兩件啤酒搬到地下室去，然後安慰海晨道：“這啤酒和咱們縣賣的當然不一樣了，這是兒子從濱江親自帶回來的！”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飯，老爸老媽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餚。老爸很高興，平時喝白酒的他今天特意改成喝啤酒，起了兩罐海晨從濱江帶回來的濱啤。老媽一邊給兒子夾菜，一邊詢問著兒子這個學期的學習生活情況。

海晨興奮地敘述著這個學期的見聞。說著說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跑回自己的臥室，從揹包裡掏出一樣用紙包著的東西來。老爸老媽高興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給帶回來什麼寶貝。

當他把紙一層一層地開啟後，一把嶄新鋥亮的錘子呈現在父母面前。

老兩口愣了，問他拿把錘子做什麼。

海晨興奮道：“媽，這把錘子可不是普通的錘子，它是我花了無數心血親自精心打造出來的！”

然後他就把自己在學校金工實踐時進行的操作重新向父母描述了一遍。

老兩口一開始還饒有興致，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當老媽聽說海晨用銼子和鋸條在車間加工了整整一天的錘頭以後，心裡別提多不得勁了，感覺兒子堂堂一個重點大學的大學生，怎麼像個工人一樣在車間裡幹活。

海晨的媽媽年輕時，是縣裡一家服裝廠的女工。這可不是一般的服裝廠，當時是專門給部隊做軍服的，歸解放軍總後勤部管理。而海晨的爸爸在縣裡的農行儲蓄所上班。

在海晨童年的記憶裡，媽媽的單位要比爸爸的單位好。那個時候，媽媽的單位總各種東西，街坊鄰居總誇媽媽的單位好。班主任一聽說媽媽的單位，立馬就豎起大拇指。

不過真應了那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別說三十年，連十年都沒有，老媽的單位漸漸地就不行了，最後被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了私人老闆。海晨剛上初中，老媽就下崗了。

初中那段時間，海晨總會在飯桌上聽見老媽對著老爸嘆氣：“你說說，一家隸屬於解放軍總後勤部的單位，一家專門給部隊供應軍需物資的軍工廠，那麼大的廠區，那麼多的生產線，那麼多的工人，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老媽下崗以後，總呆在家裡唉聲嘆氣。相反，老爸的單位漸漸好起來了，工資待遇節節攀升，大大小小各種福利綿延不絕。到海晨上高二時，老爸單位還集資蓋了家屬樓。雖然海晨家分到的是一樓，但面積很大，最關鍵的是房價遠低於市場價，這也是老爸單位的一項福利。

老爸也從基層的儲蓄所，調到了縣支行。而老媽則在縣城東頭的一家飯店找了份工作，中午晚上各管一頓飯，一天工作八小時。

老媽原以為在飯店工作，就像在家幹家務一樣，但實際上，工作負荷要比她想象中的大得多。

原來和老闆說好的她只是負責傳菜，結果忙起來的時候，她啥活都得幹——買菜、打雜、傳菜、洗菜，甚至切墩；說好晚上八點半下班，實際上她沒有一天能按點回家，晚上九點半回家都是早的，碰上有客人喝酒喝得興起，海晨的老媽在飯店裡呆到晚上十一點十二點也很正常。

海晨的老媽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看快五十歲的人了，居然一頓飯可以吃五個大饅頭。她累得渾身痠疼，天天晚上一回家，什麼都不想幹，就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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