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笑了笑：“志強，說說夏眾集團吧。”

江寒避開章澤林不談，因為他感到章澤林並非那種小器之人，如果像奚志強猜想的那樣，章澤林就不值得章家下大力氣來培養。而且，自從章澤從邊疆調入內陸省份，江寒就對他有所瞭解，他在新原市當縣長、縣委書記時，大家對他的評價相當正面。

“真沒想到，夏眾集團本來已經死了，現在又死灰復燃了。主要還是章家起勢了。”

對於江寒與夏眾集團之間的那些事，奚志強瞭解得也很清楚。江寒任藉著對經濟大勢特別是資本市場的準確判斷，充分利用了章澤宇的性格弱點，再加上沈芸母親公司和夥伴公司的圍剿，多管齊下，直接把夏眾集團給搞崩了。

“但是這樣的集團問題很大，但是地方就是喜歡這樣的。”奚志強道：“看看南方一些城市，為什麼發展好呢？主要是國退民進，民營企業發展得好，民營企業呢也是大中小相結合。並非是大魚吃小魚，而是大魚養小魚，大魚帶小魚！”

“我發現，在中西部、北部，黨委政府特別喜歡與大集團打交道，特別是那些具有壟斷性的大集團，在這些地方特別吃香。”

奚志強發現自從江寒來到綠城東區，對於壟斷性的國有大集團並不感興趣，他招來的大都是像華威等民營企業，像新華書店等企業在綠城東區要土地，江寒都沒有答應。

奚志強感到，江寒是真心抓經濟、真正抓發展的，為了抓經濟，江寒得罪了不少官員。這也是綠城東區的幹部們佩服江寒的原因之一。

遍觀綠城市，在抓經濟方面，沒有一個幹部能比得上江寒。

“之所以吃香，是因為公權力十分偏愛大集團，特別是國有大集團。”

“比如說在一個縣，如果有一個比較大的國有企業，縣委書記和縣長想辦事就簡單多了。很多都可以透過這個國有企業給辦了。這個國有企業相當於縣主要領導的小金庫。”

“在一個市當然也是如此。綠城建設集團，董事長天天跟在書記後面，書記去哪個省，他就跟著。綠城煤電集團的董事長，天天跟在市長後面。什麼不好辦的事，他們都給辦了，而且辦得妥妥帖帖。”

奚志強在江寒面前什麼都敢說，因為他能夠提拔到實職副廳，全是因為江寒的推薦，有什麼話也不藏著掖著。

“為什麼不選擇民營企業，因為民營企業的老闆養不熟。一旦有事，他們竹筒倒豆子，全都說出來。而國有企業的董事長就不一樣了，一旦紀檢部委介入查處，董事長最容易與有關領導幹部達成攻守同盟。”

奚志強說道：“畢竟大家都是體制內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董事長把領導給供出來了，罪責也不會減輕多少。並且，他這個董事長以後就無法立足。”

“你的意思是說，綠城東區今後也要引進或者是培養出這樣的國有企業？”江寒似笑非笑地問道。

奚志強一愣，馬上站起身道：“江書記，我不是這個意思。綠城東區一定不會。呃，當然，今後，今後很難說。比方說夏眾集團。”

江寒說道：“黨委政府領導喜歡國有大企業，也並不全是因為要辦事，而是因為要省事。”

“江書記，您請講。”奚志強的身子前傾道。

“省事，主要是好管。比如你抓安全，這家企業基本把區內的活都包了，盯著它一家就行，負責人就一個。”

“你搞市場的資料統計，也省事。如果是小企業多了，調查起來也麻煩。”

“還有徵稅也容易，需要的時候上門就行。那些路邊店、夫妻鋪還有一堆小企業呢，因為徵稅難，徵稅麻煩，管起來難，得時刻盯著，也沒有負責人。”

“地方政府非常熱衷於在當地培育巨型壟斷企業，並把這當自己的政績，當成是推動當地經濟的功勞。你見過誰把巨型壟斷企業給拆分了？他沒這個膽子，而且各級都在強調要做大做強。”

“從國際上看，大政府喜歡大企業，小政府喜歡小企業。”

“民選議會出來的政府，都是小政府，這樣的政府都喜歡討好小企業，畢竟大公司也就一張票，小企業主也是一張票。從數量上來看，大公司根本無法與小企業相比。小企業主的人數龐大，他們的票多。”

“越是官僚掌權和公權力膨脹的地方，越顯出資本集中的‘財閥’態勢。財閥和巨型企業只不過是官僚的走狗，他們‘好管’，也容易替官僚尋租，他們不聽權力的，就會立馬消亡。”

“朴正熙時期那幾個不聽話的韓國財閥下場很慘，得罪了他的大財閥半個月都沒撐過去。公權力越大，金權越大，反之亦然。”

江寒舉的雖然是韓國的例子，但奚志強卻想到，我們不也是如此嗎？

“我們的國有企業是兜底的，比如說大災大難面前，國有企業捐款捐物，這是必須要做的，因為你承擔著一部分政府職能。國有企業的作用還體現在公共投資上。特別是在公共設施建設和民生領域，這些不賺錢的專案必須要做，由誰來做，就由政府平臺來做。”

“還有，在經濟低迷的時候，國有企業的投資起到刺激、引導和示範的作用，國有企業的投資可以增強民營企業的信心。”

“一旦經濟回暖，國有企業必須迴歸到正常，縮回伸得過長的手，從充分市場競爭的行業退出來，迴歸到基本民生和基礎設施。而不是一味地與民爭利。”

“但是，每一次經濟下滑，國有企業都會在政府的指導和支援下伸長了手，事後從來沒有縮回來。這就造成了國進民退，經濟發展的活力大大減少。”

“國外政府對許多投資只是起‘引子’作用，意在刺激私人擴大投資；而我們的政府則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主導’作用，自覺或不自覺地替代了私人的投資。”

“國有企業替政府控制了過多的資源和財富。這樣就產生了腐敗，比如尋租性腐敗、地下經濟腐敗、稅收流失性腐敗、公共投資與公共支出性腐敗。”

江寒說到這裡，奚志強說道：“這幾年好一些了。中央提出要大力發展民營經濟。中央也定了調：要把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當成是自己人。”

“志強，你見過老子對親兒子特別強調：我把你當成自己人嗎？”

“把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當成是自己人，就說明從內心深處並不把你當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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