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2頁)

作品:《嫁天子

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嶽彎彎考慮到自己此刻已沒有後悔路可走了,乾脆就不後悔了,當作那男人是老天爺賜下給自己的男寵就好了。這麼美的男寵,滿大魏也未必尋得出第二個,比起陳恩賜之流自是雲泥之判。

坐在馬車裡,嶽彎彎嫌棄外邊風大,吹得自己冷。

天已全黑,到了城郭附近,一直埋頭想著心事,思索著該如何處理江瓚給的錢的嶽彎彎恍然間想了起來,忙對小五道:“我家不住城中,你繞到西角的老歪脖樹下停車就好了。”

小五謹遵江瓚的囑託不敢有違,抗命道:“不行,天太黑了,小人一定要將嶽娘子安全送到家中方能離開。嶽娘子是我家主公的大恩人。”

嶽彎彎道:“那你把銀子給我。”

“是。”

小五毫無猶豫,當即從懷中摸出了江瓚方才塞到他手裡的銀子,掂了掂,交到嶽彎彎手中,嶽彎彎對自己的孤陋寡聞素有自知之明,不過還是低估了這包銀子的分量,一旦交到小手裡頭,差點便失手墜地,再大的鬱悶也消失無存了。她應該想想,怎麼在脫離了陳家以後好好地使用這些銀錢。

陳家予她一方遮蔽風雨的柴屋,卻將她當做下人使喚,這麼多年,她做盡了苦力,對陳家,也無恩無欠了,這些錢應該全給自己留著。

打定了主意,馬車卻再一次停了下來,這次外頭似乎隱隱傳來了一個婆子的叱罵聲。小五把車停在老歪脖樹下,凝神朝著晚煙深處,那滴著雨露綠油油的發涼的柏樹葉底下探去,“嶽娘子,好似有人。”

當然有人。嶽彎彎聽了兩句,便聽了出來,是陳家主母身旁的梅媼,正對著陳家的幾個家僕頤指氣使,聽著還有她那根麻繩鞭子虎虎生風的甩動聲,嶽彎彎是領教過梅媼的厲害的,知道那鞭子照著同一個地方打個三五下便會皮開肉綻。但這幾個家僕也不過是陳家請來的長工,雖說身份低些,卻沒有正經賣身,餘氏不但常常剋扣他們工錢不說,在這地頭蛇壓陣,官老爺管不了,歪風邪氣昌盛不衰的南明,陳家有錢,便可以對下人為所欲為。

嶽彎彎對小五道:“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小五點頭:“請嶽娘子吩咐。”

“那老婦人是不是很可恨?”

小五又聽了幾聲長工們的痛呼喊叫,順從地點頭:“可恨至極。”

嶽彎彎從銀袋裡摸出了一枚銀錠子,“你幫我教訓她一下,最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讓她發現是我指使的。”

小五拒而不收,慷慨道:“小人這就去,銀子就請嶽娘子收好。”

嶽彎彎微愣,一溜煙小五已跳下了車,果然神鬼莫驚,嶽彎彎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也暗暗地爬下了車,在老歪脖樹底下找了一個隱蔽的坑,將銀子放了進去,放進去以後,仍嫌棄不甚安全,便又搓了點土蓋上,將坑嚴嚴實實地壓平,踩了幾腳,方才離去。

她貓腰一溜煙兒回了陳府自己的柴房裡,打了點水,將身子仔仔細細地擦洗了一遍。

脫下來的羅裙已經髒汙了,還有股說不出來的的味道,嶽彎彎倒了足足一桶的水將它泡了,用皂莢水反反覆覆揉了數遍,才失了全部的力氣,氣喘微微地靠在木榻旁邊歇著。

柴屋外頭有人走動,侍女們說笑著,嶽彎彎打起精神,聽她們說話,好像今日陳恩賜去見了胡家二老,雖還沒有正式提親,但胡家二老對陳恩賜好像印象還不錯。

想必餘氏心裡頭這回有了底,用不了多久,陳家就該向胡家提親了。

嶽彎彎靠這木床,南窗之上映出的一縷深邃淒冷的慘淡月光,正披拂在自己身上,腳底心竄上來幽幽的寒意,她望著破敗的窗,面帶嘲意,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天上的阿爹從前是怎麼想的,竟會看走了眼,覺得陳家可靠。他還想著,讓陳恩賜以後來照顧她。

可是呢,人家根本看不起自己,幼年時那掛在嘴邊的婚約,猶如一場玩笑。胡家在南明城有頭有臉,是大戶人家,比起自己一介孤女,不知高出了多少,陳家能攀上這門好親事,自然是千情萬願的。

只是,她不信這些年來自己在陳家的境遇陳恩賜不明白,不信陳恩賜不知道她當初是存了什麼心思投奔陳家,他在與胡玉嬋好上了以後,為什麼還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儼然如同下人般伺候著他們一家呢,他連個妾的名分都不會給自己,憑什麼把自己扣在陳家?她可沒有賣給他們!

不知不覺,嶽彎彎感覺到自己臉蛋上已經是溼漉漉的一片,她抬起手,用力地將臉頰上不爭氣的淚水擦去,轉身上榻,睡了過去。

夢裡什麼都沒有,一夜很快便過去,微明時分,雞窩裡傳來打鳴聲。

嶽彎彎被籬笆院子裡吵吵嚷嚷的聲音驚醒,她翻身坐了起來,就聽見梅媼那哭天搶地的唉喲聲和破口大罵。

“殺千刀的,昨日裡將我好打了一頓,我是渾身淤青,夫人你瞧瞧!”

不知道餘氏說了什麼,梅媼哭得更厲害了:“夫人,你可千萬要為我做主!找那殺千刀的賊人報仇!”

嶽彎彎微詫,躡手躡腳地停在了窗邊,聽那老婆婦長一聲短一聲的哭訴,也聽了明白,昨夜裡小五不負所望,扮作黑衣人將梅媼打了一頓,且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鞭子抽得她胸前背後皮開肉綻。不但如此,還搶走了她身上的珠寶和銀錢,全部撒進了大河裡頭。

梅媼同餘氏一樣視財如命,不顧滿身淤青傷痕,竟跳下河去撈,讓水裡的蟲蠅和蝨子蜇得渾身又痛又癢,臉腫得像發麵饅頭。

她把小五的祖宗十八代個個問候了一遍,才稍稍止歇。

餘氏聽得眉頭緊皺,目光卻好像正落在自己的柴屋上。嶽彎彎驚嚇地蹲了下來。

這時,梅媼也猛地回頭,看向柴屋:“夫人!昨晚上這小賤人不知道去了哪裡,想必一夜沒有回來!”

梅媼又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話外之意,是她找了外間的姘頭打了他,搶走了她的錢。

餘氏好像信了,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