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泰坦城

作品:《逃離2147

在泰坦飛艇的載貨區裡,尼古拉斯和我站在了格雷森和奧利弗的旁邊,身後還排列著兩隊人——泰坦人和305航班的倖存者。我們全都穿著帶有玻璃鱗片的作戰服,只有頭部露在外面,右手臂下夾著頭盔。我們的旁邊還有第二艘飛艇在飛行,但上面既沒有搭載乘客,也沒有裝載貨物——裡面只有武器。利用右手臂上的儀表盤,尼古拉斯駕駛著兩艘飛艇。出發時,我就看著他預先設定好了最後的自動駕駛指令。簡而言之,這兩艘飛艇會殊死搏鬥,然後接上我們這邊的任何倖存者——如果我們能夠成功的話。

在貨艙的寬大螢幕上,泰坦城升了起來,在月光中閃爍著光芒。一邊是平靜的大西洋,另一邊是靜默的深色崎嶇山谷。從我們所站的位置——或者應該說是飛翔的位置來看,眼前的景象如同寓言中的畫面一般。

我們衝向大壩時,螢幕上的到達秒數也在倒計時。

在五指狀塔樓的底部,一艘飛艇升入了雲霄。我們的兩艘飛艇在樓間快速移動,另一艘飛艇懸浮在幾英里之外的地方,腳下就是在大西洋中上下浮動的3艘登陸艇。其中一艘登陸艇已經空了。

尼古拉斯站了出來,向眾人說道:“我們可以推測,1/3的殖民地居民已經乘坐救生艇返回城市。一切都不會改變。這樣一來,大西洋上會有3 300名殖民地居民——一個足以實現人口重生的基因池。如果他們給城市裡的殖民地居民配備了武裝,我們就要把他們當作敵軍來對待。被他們擋住去路時,要做你們該做的事情。我們仍會在大壩底部的閘門處部署爆炸物。”

這段話讓我吃了一驚。尼古拉斯的眼神和我的交匯在了一起,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一絲領悟的神情。他說起話來依舊很快,但語氣卻溫和了不少。

“女士們、先生們,我想要最後一次提醒你們這其中的風險。如果我們失敗了,如果他們重置了量子橋,泰坦人所創造的一切就必然會被毀滅,而你們這些乘客曾屬的那個世界也必然會滅亡。我們必須用少數人的生命交換十幾億人的命運。”

我提醒我自己:他的所作所為不就是我在湖邊的舉動嗎?犧牲某些人的生命去挽救其他人?然而,和以前一樣,我還是忍不住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卻又說不清楚是為什麼。

飛艇在一陣爆炸聲中搖晃了起來,尼古拉斯差點兒跌倒在地。

螢幕上出現了外面的戰鬥情景。我們的兩艘飛艇正在重擊從泰坦城裡飛來的一艘飛艇。我們繞著它,一發又一發地集中火力射擊著。它顫動著儘可能回擊,試圖掙扎著從我們身邊飛走。

尼古拉斯和奧利弗並不著急摧毀它。他們正試圖引誘另一艘飛艇出來,也就是懸浮在殖民地居民登陸艇上空的那一艘,但它並沒有上鉤。它所在的位置是唯一一處安全的地方。只要它的腳下還有居民,我們就不能冒著讓碎片砸落在他們身上的危險向它開火——那些人是這個世界創造新人口的最後一絲希望。

螢幕上,敵方的飛艇終於被我們擊落了。它懸在半空中,燃燒著,旋轉著,最後墜入了大西洋中。

新的一輪猛攻使我們的飛艇搖晃起來——那是從泰坦城裡射出來的炮火。作戰會上,尼古拉斯告訴我們,對方在戰爭期間加固了大壩和泰坦城。面對紛繁複雜的防空手段,我們無法降落,唯一的選擇就是發動水下進攻。尼古拉斯是對的,我們在空中是支撐不了多久的。

“穿戴好裝備!”尼古拉斯喊道,大跨步地走向了掛在兩邊牆面上的揹包。

我背起揹包,戴上頭盔,抓過一把步槍。頭盔裡的全息影像圖突然出現了,尼古拉斯的臉龐浮現在我的眼前。我永遠無法習慣這樣的場景,我好像是在和自己說話。

“揹包裡的推動器已經事先編好了程式。放鬆,抓緊你的步槍。我們到那邊再見。”

我們腳下的地板沉了下去,露出了月光照耀下的海面。接下來是更多的爆炸衝擊波。我倚著牆壁,緊握著裝卸網。頭盔裡顯示出了外面的情形。我方的另一艘飛艇正在掩護我們,堅定地擋在我們的飛艇和城市之間,獨自承受著全部的炮火。它燃燒起來,變成了夜空中一隻懸浮的火炬。就在地板上的縫隙大得足以讓我們離開船艙時,執行掩護任務的飛艇被炸成了碎片,掉落了下去。我們的飛艇在炮火的進攻下晃動了起來,害得一半的人都跌倒在了金屬地板上。

尼古拉斯衝上前去,從狹小的開口處縱身躍下。我也跟了上去。

平靜。虛無。

墜落。

炮火就在我的頭頂,而月光照耀下如玻璃一般的大海則在我的腳下。我的胸口微微感到一陣雷鳴般的聲響——是我自己的心跳還是天空中的激戰,我也不確定。

隨著海水飛快地朝我靠近,我墜落的速度反而變慢了。怎麼回事?

揹包中的推進器一定是水陸兩用的,是它們把我的速度降了下來。我緩緩碰到了海面,身上的衣服幾乎沒有受到什麼衝擊。沉入海平面以下後,推進器一邊推著我前進,一邊拽著我下沉。我遵循著自己收到的最後一條指令:抓緊你的步槍。

黑暗。眼前只有深淵。幾秒鐘的時間就好似幾個小時那樣漫長。高塔裡的戰鬥怎麼樣了?

我可以很舒服地告訴別人該做些什麼,當機立斷。這一點我很清楚。問題在於,我能否奪取別人的性命?我怎麼會知道呢?訓練中可從沒有人幫你在這一方面有所準備,何況我也沒有接受過太多的訓練。

我感覺自己正在調整航線。

頭盔裡的夜視鏡閃爍著。漆黑的深淵在夜視濾光器的過濾下變成了綠色顆粒狀畫面。

我們排成了列隊。尼古拉斯帶隊,如同水下穿梭的箭頭般帶領24個人朝著大壩的底部飛快游去。

前方隱約出現了一扇巨大的門,上面的網格緊密得足以把魚類(和人類)擋在外面。這裡就是入口。大門開啟了——尼古拉斯的訪問碼還有效。我們沿著向下的坡道向閘門游去,眼前是一條根本就望不到盡頭的漆黑水下斜坡。一分鐘之後,渦輪出現在了亮光的綠色影像中,如同一臺足有半個足球場大的船舶發動機。看到螺旋槳,我打了個冷戰。

然而,這些螺旋槳是靜止的。我吸了一口氣,更加用力地推了一下水,朝著隧道更深處游去。

這就是在打賭。尼古拉斯的計劃是透過遠端訪問關掉渦輪。如果它們不響應,就用爆炸物將其摧毀。事先的調查結果是對的:它們是關閉的。我們安全了。

尼古拉斯的臉出現在了我的頭盔裡……可是他的話卻被吸走了。

不,是我被吸走了。

牽引力——渦輪轉了起來,燈也亮了起來。我身邊的水如同真空吸塵器一般把我往坡道深處拽去,拽向旋轉著的螺旋槳。

<b>這是一個陷阱。</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