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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若非如此,於晟的祖母又怎麼會認得青硯卻又不認得琅玕公子?想必是因為她是那個年輕死士的母親,她只從那個死士手裡見過作為青硯,卻不曾見過他的容貌。想來於晟說過,他父親病逝,也應該是那個年輕死士當年為了帶著那個女子出逃的時候留下的舊傷實在是太重了吧。

原來當初的故事最後的結局,那個死士還是娶到了心愛的女子。

原來當初在平和村,他要是再早到半年,說不定還能再見到故人,甚至說不定能救他們的命。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有緣還是沒有緣了。

那段臥床養病的日子裡,他身邊有個丫頭,本來是醫術房裡頭一直養著的小巫醫,因為臨淵這邊急需要一個會些許醫術的人來伺候,因而被派了過來,那個丫頭因而接觸他稍稍多一些。雖然並沒有放在心上,但他也就記下來這麼一個人。

他記得那些動彈不得的日子裡,那個丫頭每天來跟他說話,儘管他因為喉嚨燒傷不能回答,她一個人也說得很高興。

她絮絮叨叨地告訴他,她今天又被師父罵了,她在擔心自己資質不行不能成為大巫醫,她偷偷養的小貓被師父丟掉了。什麼都說給他聽。她每天帶很多好玩的東西來給他看,雖然只是些奇怪的石頭,路邊的野花什麼的。

那是他生命中遇到的第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天真無邪的人。她的純真簡直像是翠玉一般,玲瓏剔透,然而一碰就碎。

她從來不掩飾對於已經臥床不起的他的愛慕,然而他一直裝作不知道。少女與少年本該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然而那個時候的臨淵卻只是淡淡地撇開頭去。

他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或許她純淨無暇,然而這種未經過世事的純淨有什麼稀罕的。縱是最為惡毒的女子,沒有經過世事,誰不是純粹地如同一塊翡翠?

臨淵甚至是有些惡毒地想著,若是這個女孩子遭遇些挫折,只要小小的折辱,她恐怕就會崩潰、惡質得一發不可收拾。

臨淵在囚室裡一個人想著當時的事情,慢慢地想起青麓來。青麓之所以對他而言特別,也許從來不是因為她有時的天真狡黠,亦或是處事的時候能夠冷靜自持。或許只是因為那個孩子,即便經過那樣痛苦的過去,在遇到好笑的事情的時候,依然能那麼幹淨地笑出來。即便血染廟堂、逼殺親兄的時候,她也還是會覺得愧疚和難過。

她的初心,一直都乾乾脆脆地放在那裡,無論是什麼樣的痛苦,都不能動搖分毫。

所以才難得。

那個丫頭後來怎麼樣了?他仔細想了想才想起來,噢,對了,她死了,因為“祭血”的緣故。

他病癒之後,有教習嬤嬤來傳授他房中之事。

對魏氏而言,完美的世子,各個方面都必須是完美的。即便是最為隱秘的事,也必須學習得盡善盡美才好。魏家就是這麼教育的。

然後在那一夜,那個一直伺候他的丫頭被送進他房裡。

他記得那個丫頭在承歡時候無比嬌羞而歡喜的神情,然而,那一刻,他並沒有覺得被她所取悅。在那樣的歡愉之中,他的臉上也從來沒有失去一貫的從容冷靜。他在執行的,不過是一個命令。

歡愉短暫,然而臨淵卻在那時候察覺了一個事實,他失去的,不只是對於痛苦的感知,對於欣悅,也是一樣。因而在最後極致的愉悅剛剛結束的剎那,臨淵突然不可遏制地側頭對著床下劇烈地嘔吐。

他沒有看見那個丫頭這個時候是什麼表情,當然他也並不想要知道。

而後,他起身,就像過去每一次完成任務之後一樣,在床邊的浴桶裡沐浴,穿上早已準備好掛在床邊的乾淨衣物,最後披上白色的長衫,慢慢開啟門,白天教習的那位嬤嬤正在門前等著,恭順地彎著腰,平舉著一把黑色的唐刀。

那柄本來應該被那個死士拿走的青硯。

他在不久之前已經聽說了,那個女子被人冒名救走,雖然趙氏數度派人追殺,卻沒能得手的事情。沒有人說過,在這件事情裡面,那個于姓死士在把那個女子帶走的時候把青硯遺落了。

那時候魏陵遠微微閉眼這麼想著,父君這是在用這柄刀提醒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他們掌控之下麼?

真是無聊。他在心底裡冷笑,面不改色地握住那把刀。

祭血。

那個丫頭直到喉嚨被他割斷的一刻才明白自己面對的將是什麼,她的血濺滿了他白色長衫,然後那個丫頭拼著最後一口氣死死拉住他外衣的下襬,滿臉是不可置信的樣子。

他扯了兩下外袍,沒能扯動,那死前滿懷信念的最後一把,終於把他牢牢抓在手裡。他記得他當時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毛,索性把沾滿血的外套脫了下來,任由那個已然斷氣的丫頭攥在手裡,自己穿著中衣就向外走去,隨即便有下人進來收拾一地的血汙。然後那個嬤嬤,朗聲道:

“恭喜世子。”

恭喜?是啊,他終於真正成為了魏氏承認的世子,而且是魏家歷史上最為年輕的得到承認的世子。他的腳步頓住,那一刻他居然並沒有覺得高興。

魏家世子親手殺死自己第一個女人的規矩,是為了防止家主某一天為了兒女情長而耽誤魏家。

也是為了讓殘酷深入人心。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個規矩有什麼不對,在動手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猶豫,然而這個時候,他卻詭異地背對著那個丫頭血泊,想起了母親離開時候的神情,想起了這個丫頭天真無邪地給他念書的樣子。

那個嬤嬤忽地露出詭譎的笑容,對他道:“世子,這個丫頭的名字,叫花紫月。”

花這個姓氏,不多見。各大家族把自己家裡的子女送進掌管祭祀的魏氏,以祈求祝福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這個丫頭,按照年紀看,是花成發的孫女,看她一貫的樣子,應該是從小就養在魏氏的,恐怕還被矇在鼓裡,不知道花家發生了什麼。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殺死了她的爺爺,間接害死了她幾乎所有的親人,然而佔有了她,最後親手了結了她的性命。

那個嬤嬤笑容帶著一點狡黠,看著停在那裡的魏陵遠的背影,彷彿在期待著這個眾人口中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世子因此失態。

而後,她看到魏陵遠轉過頭來,居然緩緩地向著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魏氏的下人們都說魏世子不苟言笑,冷峻如寒鐵。而如今,這個人忽然間溫和一笑,居然像極了當年他的母親塗夫人。

只是這一笑的時機太過詭異,以至於那個嬤嬤剎那遍體生寒,再也不敢說一個字。

然後,他帶著那種溫和卻疏離的微笑回過頭去,跨步出門,未曾再回頭看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說是被人逼的,臨淵也算是完全算不上清白…(可能應該算很黑吧)………

突然覺得本文的主要人物裡面就沒有純白的角色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