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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花悽悽臉上本還帶著與蘇懷世調笑的神色,然而瞥見青麓的瞬間,她臉上已然媚色盡消,雖說略微有些驚訝的模樣,倒也是坦然,神色之間一派散漫,等蘇懷世也不明所以地進來之後,花悽悽轉身關好門,這才坐到青麓對面,以手支頭,同樣盯著桌面上的東西。

蘇懷世詫異地道:“悽悽,這……”

花悽悽卻罕見地失去了作為一個花魁對於恩客應有的一切反應,絲毫沒有理會蘇懷世的問題,而是伸手從桌上的一大疊東西中拿起一張,捏在手裡輕笑了一聲。

原本還在等著花悽悽回答的蘇懷世在這樣的氣氛下陡然覺得渾身僵硬。在這一刻,這位年紀輕輕卻心高氣傲的蘇公子,突然前所未有地領會了面前高手過招,他只不過是個跳樑小醜。

桌上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大疊青帖。

青麓好暇以整地坐直,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悽悽姐姐,是蓬萊店的哪位姑娘?”

花悽悽眼神稍有些遊離,卻並沒有掩飾什麼:“也有人稱呼悽悽慵姑娘。”

青麓鎮定地點點頭道:“慵姑娘,那你能否告知我,皇兄如今被囚禁在何處麼?”

花悽悽聽到這一句,似有些詫異地盯了青麓一眼,隨手把手裡的那張青帖放回那一疊裡頭,忽地一笑:“青麓妹妹,亂翻別人東西不打聲招呼,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你們怎麼發覺的?”花悽悽神色之間終於不復慵懶的豔色,認真起來反倒是平添幾分清麗。

“這張青帖上的字跡,跟皇兄的字一模一樣。”青麓手裡拿著那張還帶著她噴出的那口血的青帖,亦淺笑,仿若只是一般的閒聊,“再準確一些,跟皇兄與我在一起時候的字,一模一樣,簡直就是為了讓我認出這是皇兄的字才這麼寫的。”

青麓把那張青帖推到花悽悽面前:“字如其人,隨心性改變而變化。我記得皇兄的字,在巫蠱之禍之後就開始慢慢地收斂鋒芒,在最後離開時尚未定型,如今一晃近十載,這要我怎麼相信他的字跟當年一模一樣?這隻有可能是有人仿著皇兄當年的字寫出來的,悽悽姐姐以為呢?”

“是筆公子。”花悽悽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緊不慢地說,“只要看一眼便能仿出別人的字跡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筆公子。不過筆公子本人我也沒有見過,不能告訴你更多。”

青麓點頭,心中分辨著花悽悽最後那句話是真是假,屈指微微敲著桌面:“然而鬼公子衣袍上確實是皇兄的氣息。既然如此,我便只能推斷,皇兄確實是鬼公子,然而那一夜穿著皇兄衣袍、面具的鬼公子卻不是真正的鬼公子。既然有人能拿到皇兄的衣袍,篡改皇兄的禁令,並且拿到皇兄多年前寫的字跡,我想皇兄大抵應該是受制於人了。”

花悽悽擊掌叫絕:“青麓妹妹好才智。不過只憑對於字跡的推測,便說殺人者並非鬼公子,未免輕率。”

青麓亦拎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淺淺抿了一口,盯著茶水上的嫋嫋白煙,輕聲道:“若果真是皇兄想要我的命,根本不必這樣大費周章。我當初欠他的,根本就不是一條命可以還得起的。他只要走到我面前,說一聲要我去死,我絕不會抵抗的。”

花悽悽饒有興味地瞟了一眼臨淵,滿意地發覺臨淵微聽到這句話幾乎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這才繼續追問道:“那你又是如何懷疑到我頭上的呢?”

青麓從桌上的青帖中捻起一張:“既然殺人者不是鬼公子,那青帖便不一定是鬼公子的帖子。

從你們十六位殺手的名字看,蓬萊店頗有些風雅的惡趣味。這些個名字,大抵有些風雅的來源,卻又偏偏要取得奇怪些,狀似與風雅不沾邊才好。

倘若這麼推斷,‘烏衣巷邊朱雀橋’,烏衣巷的帖子卻不是黑色,而是取了相鄰的朱雀橋的暗紅色的話,那麼也容易想得到‘青樓薄倖名’,薄倖樓的帖子便應該是青色的才對。

這一點要驗證也不難,既然連姑娘是我們的人,一問便知。只可惜連姑娘不願呆在蓬萊店,因而沒有注意過公子們的帖子顏色不同,因而以為所有人皆是青帖,而沒有在開始時便察覺有異,否則,本該最初便知道那位‘鬼公子’並非是鬼公子。”

花悽悽抬眼狀似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旁邊的蘇懷世,悠悠然喝了口茶:“妹妹請繼續講。”

蘇懷世只覺得雙股戰戰,慢慢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屋子中央兩個女人面色溫和,有如閒聊一般來回過招。

他一直以為花悽悽會是屬於他的女人,直到這一刻,他忽地自慚形穢,前所未有地清楚明白,他根本沒有資格佔有花悽悽,他才是花悽悽的附屬品。剛開始的時候,他還為她們談話中的諸多隱秘而震驚,等到了此刻,光是那樣的風度氣勢便已經讓他不能直視。

他下意識地求助般看向這間屋子裡另一個男人,近乎卑鄙地想要看到那個男人同樣衰頹不堪的樣子來平衡一下內心不能抑制的自卑。然而他抬起頭,卻看到那個他曾經心中不屑的男人嘴角帶笑地看著自己,然而那雙眼神卻分明肅殺,絲毫沒有笑意。

蘇懷世在那眼神裡突然覺得沒頂的絕望,幾乎想要奪路而逃,然而那眼光中分明有著某種力量,壓得他即便這樣坐著都呼吸難以繼續,更不消說站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春節偷懶好多天導致存稿用完了的阿笙狼狽地爬過………………鬼公子篇總算進入正題了= =

☆、肖秦山之死

青麓語氣悠然,但卻無比肯定地繼續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來看看第一個死去的人,那是悽悽姐姐的恩客,御劍山莊肖秦山。最奇怪的一件事便是肖秦山肖大俠居然被鬼公子所殺,等我確信了整件事情有鬼之後,回頭來看,便立刻察覺了這裡面的問題。”

花悽悽喝了杯茶,抬頭專注地等著青麓的話。青麓輕笑一聲:

“殺肖秦山,哪裡用得上鬼公子?”

花悽悽沒有答話,青麓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倒是花悽悽身後坐在椅子上的蘇懷世終於戰戰兢兢地插了一句:“此話怎講?”

花悽悽臉上帶著從容不迫的笑意回頭看了蘇懷世一眼,青麓亦是有些好笑地看向蘇懷世:“蘇公子可是覺得肖大俠是江湖名門的前莊主,必定擔得上鬼公子親自動手?

蘇公子那是說笑了,江湖中孤身一人,即便再是強悍,可抵得上京城千百禁軍?於千萬人中取老將人頭,與李氏內宅殺李氏老家主,動手的不過是硯公子,區區一個江湖俠士,便能讓鬼公子親自動手?”

蘇懷世臉色頓時更白了幾分,再也說不出話來,所幸青麓和花悽悽已經不再盯著他看,他才稍稍覺得還能透兩口氣。

青麓嘴裡說著話,眼睛也不曾閒著,無意間注意到自己提到硯公子的時候,花悽悽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