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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魏陵遠稍有些輕視地笑笑,這種把戲無非便是靠手速快,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而以言語擾亂別人的判斷,必定是因為被擾亂的人本身不夠自信才自亂了陣腳而已。

呂謹又嘆了口氣:“可惜啊,自負過頭總是不好的。琅玕公子,你輸了。”

說話間,呂謹攤開左手,手心裡亦是一枚銅板:“我讓你猜哪隻手裡有銅板,答案是,兩隻手裡都有。”

魏陵遠瞬間失色,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專心看著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憑空多出一枚銅板來?

呂謹明朗地大笑一聲:“你好奇這枚銅板哪裡來的?你一定覺得我這麼短的袖子,不可能藏起來吧?你看好了,這枚銅板原來藏在哪裡!”

說話間,呂謹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一個用力,把左手自肘部一下全都卸了下來,左手的手心應聲彈開了一個小盒子。

那隻看上去與真手無異的左手,是假的,那枚銅錢便藏在手心的機關裡。

“琅玕公子,”呂謹笑道,“現在你相信了麼?在這間屋子裡,這間我們呂氏打造的屋子裡,我要殺你,也太容易了些。”

魏陵遠微微一怔,嘴角重又勾起一縷笑容,爽快地道:“是我輸了,你要我做什麼?”

呂謹盯著他的眼睛:“我要你從此不再回南都。”

魏陵遠悚然盯著呂謹,呂謹把一個小瓶子拋到桌上,繼續道:“這一瓶,是藥王谷獨有的‘忘川’,要是你受不了孤寂,便喝下去吧。帶上這把‘無瑕’,呂氏神兵必須均等得分佈在南北兩朝,你找個機會,把‘無瑕’送給北周皇室中人。”

魏陵遠半晌才問道:“為什麼?”

呂謹道:“因為南晉從來不需要你,不需要這樣一個太過優秀的魏世子。南晉的平穩,是三家制衡的結果,你的存在,對這樣的平衡而言,是個災難。”

魏陵遠皺眉,像是在咀嚼這段話的含義。

“南晉數千年不曾有過戰爭了,因為無論何時,每一家都要提放著若是自己居心不軌,另兩家會聯手相抗。而你,實在是太過耀眼,你身邊的人已經不只是魏氏的人了。

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統合南晉,成為帝王,到那個時候,南晉,就會如同北周一樣,不斷改朝換代,風雨飄搖。而南晉的百姓,從此便生活在腥風血雨之中。”

魏陵遠一怔:“我不想統合……”

呂謹趴到桌子上,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唇,止住了接下來的話:“崇拜是最可怕的感情,那些追隨者會把你當做神。而你為了迎合追隨者,便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剛開始,或許只是一些小事,可是啊,人這種東西,會做夢。你滿足了他們的願望,他們便會把你當做無所不能的神,總有一天,他們會逼著他們的神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而那個時候,即便你尚有理智,卻也身不由己。”

呂謹坐回原位,給自己滿上一杯,一飲而盡,因著酒氣雙頰酡紅,媚眼如絲:“所以,你離開南都吧,趁著這個時候,趁著這次機會,離開南都吧,離開南晉吧,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魏陵遠握住那瓶“忘川”,沉默地淺笑了很久,忽地問了一句大大出乎呂謹意料的話:“我不是第一個,對麼?”

呂謹大笑拍案:“不愧是琅玕公子!如此之快就想到了這一點。”

魏陵遠嘴角雖說在笑,然而眼神卻有了苦澀:“三家之中,只要有名望太過的世子出現,你們都一定或是除去、或是逼其遠離,以此來保持南晉三家相互牽制,對麼?”

呂謹又喝了一杯酒,不說話。

“為什麼,”魏陵遠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如此?你們就對帝王如此絕望?”

呂謹放下酒杯,難得地正色:“並非是我們絕望,只是如今的南晉,是歷史上唯一兩千餘年不曾改朝換代、沒有大戰亂的國度。事實如此,由不得我們不相信。帝王之中,固然有明君,然而誰來保證下一代安樂之中長大的儲君,那些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的儲君,還能是明君?

北周這個威脅的存在,頗是南晉三家不能不顧一切撕破臉皮拼得你死我活,白白便宜了北周。而三家之間彼此的壓迫,使得三家的世子都不得不拼命讓自己變得更好。三家相互制衡,也不容易出現大規模貪墨。

正因為如此,即便很對不起你們這樣無辜的世子,但是我們呂氏所接受的第一代韓公、趙侯、魏君的聯合旨意,無論多麼無辜,無論我們呂氏要揹負的罪有多大,只要有威脅了南晉的因素存在,我們呂氏,便要剷除之。”

即便是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論,魏陵遠依舊領悟得極快,眼神已經漸漸明朗起來,接過話來:“所以,為了南北兩朝的牽制,你要我把呂氏神兵送人北周皇族。為了各家平等,連同呂氏在內的江湖勢力不可以依附任何一邊。”

魏陵遠忽地擊掌大笑了一聲,下了一個結論:“南晉,從來就不是三家的南晉,而是三明一暗,四家的南晉。”

“你,這是答應了?”呂謹頗為詫異地看過去,呂氏寫著的史書上,從未有人如此之快地答應下來。然而魏陵遠神色之間沒有絲毫不捨和猶豫,就彷彿他剛剛決定拋下的,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而非是魏世子這樣近乎唾手可得半壁江山的位置。

“縱然我不答應,又能改變什麼?”魏陵遠苦笑,“我還不曾天真到以為可以與你虛與委蛇,魏氏本家多少器具出自呂氏,即便我此刻騙了你回到魏氏,你要透過機關殺我,也不過舉手之勞。”

呂謹讚許道:“你果然聰明。”

魏陵遠一聲冷笑,呂謹毫不介意地繼續道:“你這一去北周,魏氏對外的藉口是你去邊境為士卒祭風。這是個好藉口,畢竟祭風這種事,能親眼看到的不過寥寥數人。只要讓軍中的少數幾個人傳出留言來,說看到了你,大家就會相信。

既然如此,如今你離開之後,銷聲匿跡,失蹤的訊息也要好幾年才能被發現、傳到南都。”

呂謹忽地起身,坐到桌子上,一仰頭,又是一杯烈酒:“當初我鍛造了‘青硯’,玖石還有剩餘。等有空我把剩下的鍛成裡面可以置毒的簪子,若是有一天你心有所屬,我便想辦法送到你喜歡的女人手上,與青硯湊成一對。”

魏陵遠臉上露出微妙的神色來:“呂家主容貌上佳,膽識、見地也都超過旁人,又怎麼知道陵遠心之所屬的,不是你?”

呂謹一愣,忽地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不,你怎麼可能喜歡我這樣的?!”

魏陵遠神色微動:“哦?那你覺得我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呂謹好不容易平息了笑聲:“你喜歡的女子,不會是太過美麗的,因為你出生隱衛,太過美麗的女人會讓你下意識地防備。

你喜歡的女人,必定聰明而識大體,因為若非如此,怎麼能與你相互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