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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青麓在這樣的歌聲中暈了過去。

她醒來的時候,有些茫然,身邊只有雀茗眼圈通紅,並沒有在看她。

雀茗身旁,那些戲班子裡陪她一起度過了一年多的人們,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即便如此,他們仍舊華服在身,面容安詳帶笑。

青麓心中忽地滿是不祥的感覺,渾身上下翻騰得幾乎讓她無法動彈的陌生力量讓她更是惶恐:“阿茗,你怎麼了?其他人怎麼了?”

雀茗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雙手慢慢地捻訣,火焰從她身邊洶湧而起,將她面前那倒了一地的人們慢慢吞噬殆盡。

青麓慘叫一聲,卻正看到雀茗回過頭來,滿臉是眼淚,在火光之中,她那張面容豔麗而脆弱,仿若即刻便會破碎:

“所有人都死了。因為你。”

青麓不敢置信地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胡說!怎麼可能……”

雀茗第一次沒有因為青麓抬高了聲音而發脾氣,而是帶上了哭腔:“我沒胡說!那場戲,根本就是冊木之巫祝的典禮,我們雀之一族,除了我都為了成為你的力量而死了!”

青麓一怔,悚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從來就不曾有過一場戲,需要她來演出。而她所在的,從來都是鮮血淋漓的現實。從頭到尾,那就不是一場戲,那是在哄她參加一場儀式,一場終究奪去其他所有人性命的儀式。

青麓驚恐而無措地向著雀茗的方向爬去:“我不要力量!我不要當巫祝!讓叔叔他們回來啊!!”

雀茗捂住臉:“回不來了!他們都回不來了!你聽不懂麼!他們都死了!”

青麓顫慄著想要去碰雀茗,然而雀茗卻像是害怕一般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青麓的碰觸:“你們冊木之巫祝為什麼要有子嗣啊!秦姜大人要是不生你的話,明明大家都可以活下來!你已經毀了我的一切了,是不是你以後還會生個孩子,再把我的命也拿去?!”

青麓的手懸在空中,終於垂下,她在這一刻無比肯定地意識到,雀茗也即將離她而去:“你別走,我求求你,不要走,我不要孩子,我不會殺你的!阿茗!我求求你!你別走!”

雀茗終於走上前來,青麓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然而雀茗卻沒有理會,伸手在她頭上一按,青麓再度暈了過去。

後來,宮裡來巡查為何京城附近有異象的侍衛們,把在異動發生地僅剩的一個昏迷的女孩秘密送進宮中。

再後來,武帝不敢把青麓留在這隨時可能喪命的宮裡,甚至沒敢告知任何人溫陽帝姬回到宮中,便秘密挑了一個平日裡不引人矚目的侍衛,把已然崩潰到神志不清、對一切都失去反應的青麓送回青州。

那一天,正好假扮成侍衛潛入北周皇宮的臨淵被武帝選中。

那一日,臨淵駕著車,帶著這個還不到十歲卻已經崩潰到有如死人的小女孩飛馳出了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前情提要到此結束……下一章開始為宮廷篇掃尾……

☆、父女

在青麓昏迷著七天裡,整個京城的已經動盪飄搖地換過一次血。

在正月初五早晨,新年裡第一次早朝的時候,事情基本已經塵埃落定。

史氏宗姬及郡馬受史捷指使,多次行刺溫陽帝姬,李氏李策勾結南晉謀反,事發之後惱羞成怒,兩家與眾多附庸除夕夜發兵謀逆。這等大罪株連九族問斬,鑑於李氏、史氏來開國功臣,又有功勳在身,聖恩浩蕩,只株連三族,九族之類其餘皆流放,世代為賤籍。

李氏貴妃,雖聖恩隆厚,因為受到株連,被賜死。

又有傳聞,在正月初三早晨,武帝親自帶一眾侍衛進了李貴妃的來寧宮,來寧宮裡不斷有李貴妃咬牙切齒的叫罵和慘叫聲傳出,到當天晚上才終於安靜了。李貴妃與李氏史氏族人皆是相同待遇,一卷草蓆置於城外,無人發喪。

多有大臣上疏說,即便如此,也不應發喪都沒有,然而武帝充耳未聞,餘人只得作罷。

外有皓親王姬凡,溫陽帝姬姬鷺,楊氏楊思恆,謝家謝徑,子桑家子桑有知,臨危不亂,將於正月十二的祭天大典上予以封賞。

這些事情青麓都不知道,她剛剛醒來,臨淵不欲詳細說擾她心神,其他人自然不敢說。臨淵對於楊思恆把他參戰的事情以“溫陽帝姬授意侍衛”為由稟報上去自然多有不滿,然而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朝中驚聞皓親王除夕深夜回朝為武帝剷除逆臣賊子後,又不爭名利,匆匆返回青州,皆是讚許。

自從武帝得知臨淵是魏世子之後,許也是稍稍提點了下人,如今臨淵進出青麓的寢宮倒是不怎麼受到阻攔。既然青麓並不介意,臨淵也就不必再多避嫌,省下了翻窗戶的麻煩。

數日的昏迷臥床,青麓花了三四天才好不容易能下床行走,丹眉和小花扶著她慢慢地下床,舒展身體。

這宮裡,她初到時候見過的那些下人們,如今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大半。她從不曾過問過那些再也沒有出現過的人,因為即便問了,也不過徒增痛苦。她同樣也沒有再討要新的宮女,這樣稍稍有心的人都看得出來,溫陽帝姬沒有打算長住思怡宮。

這次醒來,不見了的是硃砂。青麓仍舊沒有問。她其實並不確切地記得她恍惚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然而卻依稀記得當時有人牽著自己的手,還有那隻最後推了自己一把的手。

如今既然硃砂消失了,自然不必再細想那個人是誰。她知道臨淵一定能找出那個人,只不過是硃砂這個事實讓她有些難過。這樣的難過也不過隨即而逝,並不長久。

她初初進宮,硃砂那孩子臉上神色天真眼神清澈,陡然間讓她模糊地想起當初的雀茗。

只是可惜……

因著餘賊尚未完全追殺結束,時不時還有些受了兩家恩惠的死士前來刺殺青麓以報仇雪恨,因而青麓被扶著勉強走出殿門的時候,發覺院子邊上整整齊齊地站了兩排侍衛,憑空多了些肅殺之氣。

小花搬了椅子讓青麓和臨淵坐下。青麓稍稍曬些冬日的太陽,蒼白的臉上略略帶上些血色。

有好些事情,在過去那些閒雲野鶴的日子裡,一直在她心中盤踞著巨大空間,她一直對它們視而不見,其實一直都在那裡,揮之不去。

如今驟然消失,她只覺得有些空茫。

過去若是回憶起來,她還可以恨,到如今,她連恨都沒有了,只剩下一片空洞。

她這一次離開以後,或許就再也不會是溫陽帝姬了。轉念這麼想著,心裡居然覺得輕鬆了不少。

她餘光裡有人顫顫巍巍地跑了過來,然而她絲毫沒有理會。

小花和丹眉見一路小跑過來、剛剛得知青麓醒來的宋嬤嬤一臉不善的樣子,皆是驚恐,趕緊伸手拖出她。

宋嬤嬤還是一如既往毫無尊卑禮節的架勢,伸手指著臨淵:“帝姬!你看看我們思怡宮現在成何體統!侍衛都能近內殿,還能跟帝姬平起平坐!帝姬啊,你不顧忌名節,老奴還顧忌臉面!貴妃娘娘對皓親王有恩,帝姬你居然逼死貴妃娘娘的獨子,如今老奴直言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帝姬是不是還要逼死一手養大帝姬你的老奴才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