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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在德妃在鳳儀宮門口,因著“不可外揚”的罪名被杖斃之後,為了安撫史家,武帝親自接了史家幼女史蕙進宮,並且封為宗姬。對這個半路收來的“宗姬”,武帝分外恩寵,刻意培養她刁鑽任性,每當這個孩子飛揚跋扈、刻薄對人的時候,便重重地獎賞她,每當她做出荒唐得令人無法忍耐的事情,武帝便哈哈一笑,特許她繼續,終於把這孩子寵得無法無天。

從那一刻開始,這個出生史家、本應該帶給史家榮耀和保障的宗姬,便成了時時刻刻懸在史家心臟上的一把利刃。她每天的言行,多的是大不敬的重罪,多得是隨時可以拿捏的錯處。只要武帝下了決心,隨時可以從史蕙身上,找到一個可以株連九族的大罪。

即便是史家功勳大族,不可以被罪女株連。那麼,只要史蕙在獄中供認,她所做的一切皆是由親生父親史捷授意,那麼史家便難逃覆亡的命運。

史蕙向來嬌生慣養,自然受不了什麼刑罰;她自小便不曾怎麼見過父母,與父母無甚感情,自然也很難為了父母多麼剛正不屈。只要畏之以刑,再誘之以利,又何愁她不會指認自己的父親?

這一點,武帝心裡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青麓看出來了,史家、李家的人並不傻,自然也看得分明。

按北周律法,防止案件審理太快以至於來不及收集證據造成冤案,犯人入獄之後要先關押十五天。所以,當史蕙入獄尚還不到十天,刑部還未真正開始審理之前,或者說,在史蕙還沒來得及屈打成招之前,史蕙的親生父親史捷,便派人對這個並沒有什麼感情的女兒痛下殺手。

終史蕙一生,寵愛她的人是在利用她,生下她的親人毫無憐惜地殺了她,若不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懦弱木訥,連史蕙自己都不放在心上的郡馬居然真的對她一往情深,這世上有什麼人是拿史蕙當一個人,而不是一枚棋子看的?!

而這個為了史蕙不顧一切,連性命尊嚴都可以拋棄的男人,到最後的下場,也不過就是被置於史蕙曾經處過的境地,代替史蕙,被迫招認他擅闖思怡宮、“企圖謀害帝姬”是史捷授意他來報仇的。

只是這一次,因為史蕙之死已經受到重罰的刑部,想必不會再按規矩等十五天才開始審理此案,恐怕明日開始,許葉便會被上刑,而許葉身邊的警戒也必定是之前的數十倍。史捷再想要先下手為強,提前在獄中殺死許葉,只怕難上加難了。

子桑有知眼色漸漸從擔憂轉為漠然,聲音亦乾澀起來:“既然你對局勢看得倒也分明,那你究竟怎麼打算?史家還好說,要想扳倒李家,即使能抓到‘切實’的證據,並且獲得楊丞相的支援也並不容易,你要如何在所有人面前,證實李氏謀反之心?”

青麓嫣然笑了起來,然而配上那慘白的臉色,看上去簡直觸目驚心:“除夕晚宴,必定會有妖鬼妄圖行刺陛下。而齊王的座位底下恰好會被發現有操縱妖鬼的術符,我相信這樣的大罪,即便存有疑點,齊王也必定會被收監候審。

隨後楊丞相截獲齊王與李策與南晉趙侯的傳書,有趙侯獨有的印章和齊王的親筆簽字。書信中約定,趙侯幫助齊王上位,而齊王許諾趙侯三座城池。這樣賣國求榮的約定必然會引起眾怒,眾怒難犯,到那個時候,齊王黨便當真是再難翻身。

這時候,只要群臣有大半支援剷除李氏,那便成了。而這些日子的試探,真正忠於李氏、史氏的,並不算多。大多數臣子們,都只是在觀望著,若是真能剷除李氏,他們倒也樂得落井下石。你覺得這樣如何?”

子桑有知稍稍露出詫異的神情,微微眯起眼。

“怎麼了?”青麓雖然先前受許葉的影響,尚還心神不寧,此時倒也恢復瞭如常思考的力氣,“你覺得在眾目睽睽之下栽贓給齊王不大可能?”

子桑有知搖頭:“恰恰相反,我覺得栽贓的事情,恐怕比你想象得,還要容易。”

青麓驚訝地微微張口,子桑有知搖了搖頭,表示不願多言:“我先告退了,有些事情想找思恆哥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稍微覺得史蕙挺可憐的……

算了,以後要不在這個部分寫點小段子……最近腦洞有點大……

☆、淑妃臨產

慶安十二年,臘月二十六日夜,楊淑妃臨產。

這是臘月二十七日早晨,青麓安慰地把緊張得面色發青,幾乎喘不過氣來得姬弘擁在厚厚的披風裡面,站在甘寧宮的前院裡面。

從楊知兒開始有生產前的陣痛、兩位女性御醫還有數十位接生嬤嬤慌慌張張趕進甘寧宮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夜。

武帝也守了大半夜,難得青麓與武帝如此近距離地相處,然而甘寧宮裡一陣緊似一陣的慘叫讓青麓實在是分不出心思來關心其他事情。

武帝早上並沒有罷了早朝。破曉後就匆匆回清華宮換早朝的衣服去了。院子裡便只剩下青麓帶著姬弘,以及早晨才得到訊息匆匆趕來的太后和謝青。

太后手裡握著佛珠,專注地為裡面地人禱祝著。謝青神色間稍有焦慮,然而還是盡力平靜地坐在太后身邊。

姬弘已經幾乎要發抖了,從昨晚聽到訊息匆匆趕來,一直精神緊張,並且不斷聽著自己母親的慘叫聲撐到現在,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言,已經逼近極限。

又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楊伯庸帶著楊思恆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這個時間早朝還剛剛開始,想來是武帝剛剛告訴他們楊知兒臨產的訊息,他們便趕了過來。

“陛下!!”楊知兒的慘叫聲在整整一夜之後本已經虛弱了許多,然而此時不知發生了什麼,陡然間尖銳了起來,“陛下!救救我!!爹!救我!”楊知兒這時候聲音已經嘶啞,想來已經神志不清。

楊伯庸一聽見那一聲慘叫便是一個踉蹌,幾乎不敢想象裡面是什麼狀況。恰好一個丫鬟端著一大盆鮮紅的血水出來,楊伯庸看了一眼那盆子,眼前一黑,幸虧楊思恆和兩個太監及時扶住才沒有暈倒在地。

一旁早有宮女在太后身邊不遠處備下軟榻,扶楊伯庸過去。太后是楊伯庸的表姐,聽見聲響,終於停下禱祝,輕聲安慰楊伯庸。

楊思恆稍稍鎮靜些,神色憂慮地看了看甘寧宮的殿門,回頭看見青麓正輕輕拍著臉上毫無血色的姬弘的背,而青麓本人亦是臉色發白,便走過去:“宣博,讓你皇姐休息一會,到微臣這裡來。”

“表哥……”姬弘搖晃著走到楊思恆身邊,楊思恆一把把他抱進懷裡,察覺到姬弘身體不斷顫慄,更是用力地抱住這個孩子。

青麓到這個時候也已經有些瀕臨極限。臨淵在她身後隔著披風悄悄地握著她的手,給她些許的支援。

時間,在這樣近乎恐怖的靜默中極為緩慢地流動著。

宮裡即便偶爾有人進進出出,然而步履匆匆,在一旁等著的眾人生怕耽擱,居然無人敢上前去問裡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