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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臨淵說著又打量了下姬弘持劍的動作:“更何況,你現在最為缺乏的,既不是招式,也不是練習,而是經驗。”

姬弘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見過的人不多,從未聽過這樣的論調,一時之間無比詫異,也不知是聽從好,還是反駁好。

臨淵也知道姬弘一時之間不可能立刻相信,走到姬弘面前,俯視著這個幾乎還沒到自己胸口的孩子,從姬弘手裡拿過了那把木劍:“既然你是要防身,這種木劍能頂什麼用。”說著轉頭向著一旁侍立的丹眉吩咐道,“去把我昨日放在雲閣頂上的短劍拿來!”

丹眉應了一聲,一路小跑很快就拿來短劍過來。

臨淵左手握住劍鞘,右手把短劍一寸一寸從鞘裡拔出,那劍身素白瑩潤有如玉石,直可以映出人影,而那劍光蕭瑟凜然有如寒冰,直視時只覺寒意侵骨。

“這把短劍,名叫無瑕。”臨淵神色平靜,仿若面前的的劍不過是他信手拿來的普通利劍,而非是名動天下的呂氏神兵,短劍“無瑕”,“你個子尚矮,用長劍反而束手束腳,不如先用短劍,等日後長高了,若是覺得長劍更為順手,我再給你挑一把長劍。”

姬弘雖說並沒有行走過江湖,然而南晉呂氏鍛造神兵的名聲卻早有耳聞,而這短劍“無瑕”長劍“龍雀”的名字,更是振聾發聵。

而面前這柄劍,單是這麼看著便已寒氣頓生,無疑便是無瑕。

“你要把‘無瑕’,”姬弘小臉一皺,開口幾乎有些艱難,“送給我?”

臨淵倒是詫異了一下:“哦?你聽說過無瑕?”說著發覺旁邊幾個侍女眼中都有憧憬的神色,不由更是不解:“‘無瑕’什麼時候已經如此有名?”

旁邊的丹眉應聲點頭答道:“三年之前,呂氏家主參加唐門上的盛宴,曾親口說過,呂氏所鑄過的兵器當中最好的並非是劍,然而呂氏劍中,有兩把可以稱得上神兵,長劍‘龍雀’,短劍‘無瑕’。”

臨淵皺眉,三年前他與青麓正在靠近西疆的小村中游玩,居然錯過了這句話傳遍南北兩朝的時候。臨淵也並不太在意,搖頭笑道:“劍不過是兵器,好差終究是靠持劍的人,神兵利器,哪就有那麼特別了。”

雖然臨淵這麼說呢,姬弘一時還是不敢收下如此貴重的“無瑕”,回頭徵詢般看了看青麓,青麓看臨淵對姬弘的小心謹慎也是一臉無奈,便笑道:“既然臨淵說了要送,你接著便是了。臨淵是我宮裡的,要是有其他人問起來,你便說是皇姐給你的見面禮好了,收下吧。”

姬弘這才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無瑕,還沒來得及道謝,便聽到青麓又道:“這樣倒也正好,你們說的那兩把長短劍,你與皇兄各一把,倒也是湊齊了。”

青麓正說著,突然發覺其他人皆是一臉震驚,連臨淵都露出些詫異地表情,這才後知後覺地補充道:“誒?你們都不知道‘龍雀’被鏡言先生送給皇兄了?”

姬弘握著無瑕,尚還沒能平復激動的心情,便聽到臨淵溫和的聲音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口氣吩咐道:“既然你已經有了佩劍,而作為皇子你可以帶佩劍面聖,那若是沒有意外,你便隨時帶著佩劍,直到你能習慣劍的存在,如同你身體一部分一般。”

姬弘鄭重地點頭,臨淵看他並不非常喜形於色,心裡倒是暗自讚賞,退開數步:“既然如此,我現在那這柄木劍用很慢的速度攻擊你,你就用這柄劍自保好了。”

姬弘大吃一驚,剛想分辯說怎麼能用真劍練習,然而木劍瞬間逼近到眼前,容不得姬弘多想,本能地拔出無瑕去格擋木劍,誰知那木劍居然像是長了眼一般繞開無瑕,直逼姬弘的喉嚨。

木劍架到脖子上的時候,姬弘瞳孔猛地收緊,出了一身冷汗。

若不是練習,這一刻,他已經死了。

臨淵像是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一般微笑道:“所以我說,你真正欠缺的,從來就不是招式,而是對敵經驗。”

姬弘少年心性,一輸之下對臨淵頓時心悅誠服,臨淵繼續道:“你剛才,從我欺身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直接拿劍刺我喉嚨,逼我後退。然後不要戀戰,直接向後退。”

姬弘猶豫地看了一眼手裡寒光閃閃的劍:“可是……這是真劍……要是刺你喉嚨……”

青麓語調稍昂,笑意卻不曾改:“正是因為知道每個人第一次拿到真劍都會束手束腳,臨淵才叫你習慣於用真劍,否則若是真的遇敵時還要猶豫,那才可怕。不過你放心好了,憑你現在要想傷到臨淵,只怕還難。臨淵現在是在喂招給你,他自然能避得開你的劍刃,你只管專心拆招就好。”

姬弘聞言,也慢慢定下神來,臨淵本來只是為了青麓才指導姬弘,這時候倒是真有些喜歡這個孩子。要剋制對於手中真劍的恐懼並不容易,而這個孩子此時即便算不上已經完全克服,眼神卻已經堅定不再猶豫。

臨淵微笑,手裡喂招也漸漸加快,姬弘好勝心慢慢被激起,更是專注。

這個院子裡面,沒有人注意到,院門外並不算遠的地方,香麝扶著楊知兒已經靜立了很久了。

楊知兒在臨淵走後不久,依然不放心姬弘,便想要來看看。走到這裡的時候,她遠遠看見姬弘身處一片刀光劍影之中,心中大驚,然而隨即便看清,那是臨淵在喂招給姬弘。

楊知兒停了腳步,遠遠地看著,姬弘一向少年老成,即便在她身邊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不苟言笑。然而這時候他通紅、滿是汗珠的臉上卻佈滿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應有的雀躍與興奮。

那是她不曾見過的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她看見姬弘好不容易擋出木劍,然而臨淵飛起一腳,堪堪停在姬弘臉旁,姬弘再輸一招,然而卻毫不氣餒,臉上有著不加掩飾的不甘心與雀躍,復又衝上前去。

楊知兒剎那領悟了這是什麼,這是平凡人家,本該由父親帶給孩子的喜悅與生氣。

姬弘生於帝王之家,長於婦人之手,武帝於他,何曾真正像過一個父親?姬弘學會走第一步路的時候,第一次寫字的時候,第一次握劍的時候,這些本該由父親引導的時候,武帝軍國大事何等繁忙,自然不可能親自來做。亦或者武帝並沒有那麼忙,只是武帝作為一個父親的愛,在給過自己的長子長女之後,已經徹底耗盡了,再也不能分給旁的孩子。

因而這個孩子,到如今,居然第一次從一個本不相關的陌生人身上,獲得了本應當從父親那裡得到的喜悅與生氣。

然而這樣的時光何其短暫,溫陽帝姬這一回來最多能呆多久?她要是離開了,姬弘這孩子,遲早也還是要回到那樣死氣沉沉的日子中去。

楊知兒心裡一酸,偏開視線。卻不經意間看到青麓正看著臨淵的神情。楊知兒心裡一怔,那個神情,絕不是一個帝姬,在看著自己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