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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仙門老祖她翻車了

說著,她也不看紀塵寰的反應——好吧,沈留珠承認,皮了那麼一下,現在她慫到不敢看自家小師叔黑下去的臉色。所以沈留珠只能語速更快的說道:“這次我替你撐一會兒吧,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去找老祖的時候,小師叔你就不要在旁邊死亡凝視了好不好?”

下一刻,紀塵寰就看見沈留珠騰空而起,她的身後,疏忽張開了一對黑色的羽翼。這對羽翼展開足有四米來長,黑緞似的羽毛之中夾雜著點點金色的光芒。沈留珠的眼眸變成了濃郁但是澄澈的血色,紀塵寰能夠清晰的聽見羽翼煽動的聲響,也能夠聽見有的佛修小聲的驚呼。

他們叫她,魔族。

而就在沈留珠展翅的這一刻,紀塵寰感覺到了澎拜洶湧的靈力停滯了一瞬——不,不是停滯了,而是那些靈力瘋狂的向著沈留珠湧了過去。魔族是天然親和靈力的種族,他們能親和的靈力之中,當然也包括雷靈力。

這就是沈留珠說得“替紀塵寰支撐一會兒”,在她吸收此間靈力的時間裡,不僅僅是紀塵寰,在場她所有苦戰的同門都可以有片刻的喘息。

紀塵寰身上驟然一輕,可是他卻並沒有什麼放鬆的神色。

若虛宗中養大了一個魔族,此事定然會在上清界引起軒然大波。但凡這件事發生在其他宗門,恐怕都不會如同在若虛宗這般沒有轉旋的餘地。若虛宗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弟子,哪怕對方是個魔族。若虛宗也不相信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只知道沈留珠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他們老祖親自取了名字、一心一意想要留下的孩子,也是在危難面前保護了同門的好孩子。

紀塵寰並非不會權衡利弊,若虛宗一門也並非是不會權衡利弊,可是涉及同門,就不再是權衡利弊的事情了。

等到此間事了之後,再去頭疼這個小女孩的事情也不遲。

紀塵寰抬起頭來,看著沈留珠的翅膀越煽動越慢,就知道她也在漸漸瀕臨極限。他們絕對不能將這個秘境的存亡壓在一個孩子身上,紀塵寰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尋找著對策。

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春風又綠(十) 【晉江獨家首發】……

“小紀, 你知道枕山河是一柄怎麼樣的劍麼?”

就在紀塵寰決定死戰到底的時候,小胖妞分明已經不在紀塵寰的內府,可是他卻還是聽見了自家師父的聲音。生死之際, 唐久的聲音意外的十分平靜。

慌亂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唐久並不要求自己的徒弟時時刻刻冷靜自持,但是唐久卻由衷的希望,在災厄面前,她的徒弟不會喪失思考的能力。

聽見了唐久的聲音, 紀塵寰動作微微一頓。他的手撫摸上了枕山河的劍身體,和朝暮相比,枕山河這一柄重劍恍惚有擎天之力。

枕山河的劍身上是被錘鍊過千百次才能堆疊出的淡淡水紋, 就猶如千里煙波、河山鱗甲。枕山河是唐久的劍,但是太多時候,這一柄劍又似乎並不像唐久這個人。

只是, 當唐久問紀塵寰知不知道他握著怎樣的一柄劍的時候, 紀塵寰選擇微微閉上了眸子, 隨著唐久的話而認真審視他的劍。

沒錯,時至今日,枕山河也同樣是紀塵寰的劍。如果真的有“劍如其人”的說法的話, 枕山河除了有些唐久的風骨,也應該有幾分像他。

枕山河是什麼?是絕世神兵麼?世人都說歸棠老祖的劍是絕世神兵,可唐久又不是隻有枕山河一柄劍。和朝暮比起來,雖然枕山河是唐久親手鍛造出來的, 可是卻與她相伴日短。

那枕山河是什麼?拋開劍身的鋒銳無匹, 他永遠擁有慷慨赴身他人苦難的赤忱。

雖九死而猶未悔!雖九死而猶未悔!

紀塵寰閉上眼,似乎就能看見枕山河在彈劍高歌。他身上自帶三分俠氣,永遠有“雖千萬人, 吾獨往矣”的勇氣和灑脫。

一肩擔道義,可撐江山重。

一肩擔風月,醉眠枕山河。

紀塵寰會嘲笑這世上一廂情願的天真孤勇,可是他需要承認,他身處黑暗太久,但是卻還是會為這種光明心折。枕山河身上,是唐久的三分天真孤勇,是唐久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唐久對這人間的抵死溫柔。

溫柔難道就不能強大麼?紀塵寰看著枕山河,這個長著絡腮鬍子的大漢一改平日的懶散和邋遢,他望向紀塵寰,面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位真正的長者。

“小紀啊,原來我是最看不懂你的。尋常人能和我結契,不是野心勃勃就是貪得無厭,可是你和我結契,卻什麼都不求。”枕山河去扒拉了一下黑衣元嬰的腦袋,相比對待小胖妞的溫柔,這次他的動作簡直堪稱是在洩憤了。

一邊扒拉紀塵寰元嬰的腦袋,枕山河一邊碎碎念:“老子沒有在誇你啊,無所求的劍,說白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出劍。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出這一劍,那有何必出劍?真有那使不完的力氣,還不如去幫我把咱們後山的地給翻了,明年我種上點兒向日葵,五香瓜子江笛那小崽子和小九都喜歡吃。”

其實枕山河更想吐槽的是,別人家的劍修都是恨不得時時刻刻和自己的劍繫結了,偏生他家這個,紀塵寰簡直是有功夫就要讓自己的元嬰把小九家的小胖妞團在懷裡,什麼時候也不見他好好根自己交流一下。

枕山河:空巢老父親有的時候會很寂寞的你知道麼?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去揉揉搓搓別人家的胖糰子。

枕山河對唐久算是有八百米濾鏡,但是卻也真的非常困惑。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怎麼說唐久也算是個身量纖細的姑娘,她的元嬰卻能長成誰見了都想捏一把的小胖妞?

好在人類的悲喜並不有共通,紀塵寰並不知道他面前端著長輩架子的劍靈如今正在內心瘋狂吐槽,不然說不準他只會覺得枕山河吵鬧。

紀塵寰只是在思考,他出劍,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出劍。紀塵寰的腦海之中始終記得那人持劍破千軍的樣子,記得她緩步上高臺,來到了他的身邊。

紀塵寰那個時候滿身狼狽,卻清晰的記住了一縷風、一道光。或許,他窮其一生,也只是為了想要囚禁一陣風,也只是為了抓住一道光。

心頭忽然有了剎那的清明,紀塵寰的手握住了枕山河的劍柄。下一刻,他的長劍豁然出鞘。這不是他第一次拔出枕山河,卻是真正意義上的長劍出鞘。

有三尺青鋒在手,何物不可破之?

紀塵寰知道,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拔劍的理由。他抬頭向天邊望去,目光穿過層層雷雲,最終與秘境之外的那個人交匯——有秘境結界的阻隔,紀塵寰當然什麼也看不見。可是他就是有一種感覺,他知道他的師父正在看他。

“師父,等我。”將細碎的語句碾碎進唇齒,紀塵寰霍然拔劍。他疏導不了全部的雷靈力,可是他又何必疏導全部的雷靈力?這個秘境宛若凝結在時光之中的琥珀,那麼紀塵寰就只需要……碎了這塊琥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