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玩世不恭的態度徐徐收斂，換之是一副憂鬱表情，“方才大家都在討論頭骨是誰……”

恍然大悟般，蕭琰彎起眼睛嗤笑一聲，“繞那麼大彎子，原來是為她。”

提到她，蕭羽眼眶忍不住紅了，陳述著實情：“…柳太醫住的寒舍案几下方，也就是能讓頭骨神秘消失的機關小黑洞裡，莫叔帶人順著挖去，是城郊後山，莫叔又順藤摸瓜現了枝藤掩蓋的黑洞隧道，不久就找到了頭骨的下半身……”

說著說著，近乎快哭出來一樣，淡紅的嘴皮漸漸褪為不健康的煞白色，止不住打顫。

“…明明已經知道頭骨的主人是誰，明明可以拼湊起來好生安葬，給五皇姐一個安寧。三哥為何在朝會上，不讓我道出皇姐身份，為何這案子就這麼草草了結，不讓她與皇天列祖相認！”

蕭羽握緊拳頭，頭頭是道厲聲質問：“不入棺！不立碑！更無墓室！三哥為何這般待她！”

一旁的蘇公公被小王爺這番話震住了，換作殿前其他大臣，蘇公公必須甩個拂塵，擋在陛下面前喊大膽！可對方是小王爺，皇室團寵。

就算大家都寵著小王爺吧，也不能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那麼自己還要不要說大膽，敢對陛下出言不遜呢？

短暫的躊躇來不及做決定，背部突然拔涼，疑似從王座上飄過來瘮人冷氣。

蘇公公老眼悄咪咪覷著案几前的蕭琰，比千年老殭屍的臉還要犀利，雙手疊在背後，高高睥睨殿前桀驁放縱的少年。

幾許沉默，蕭琰悠悠走下黑曜石臺階，猶如魔鬼哼唱著慵懶而詭譎的小調般，洗髓人的思想。

“既然知道頭骨主人是誰，想來你熬夜一宿查過她離開皇城究竟幹了什麼，又因何被人殘忍分屍。”

此話一出，蕭羽瞳孔大震。

蕭琰勾唇：“孤早年派人查過，她是江湖上興風作浪的女魔頭，她作惡多端，孤卻毫無作為，因為江湖之事，朝廷從不干涉，她也並沒有報出自己身份與皇室有關，顯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真實身份，她也覺得會掃皇家顏面吧。”

“你想想，要讓人知道閻殷教教主墨焉，其實是當朝五公主蕭芸焉，你覺整個皇城，可有人還信蕭室威嚴？”

這話不假，蕭羽還是倔強的咬了咬牙，“可是…”

“為習邪功，用孩童做藥引，破壞了多少本該幸福的家庭…”蕭琰諷笑，“這件事，孤和你一樣也是剛知道……，早年孤雖然查過她，後來得知她創辦教宗，孤便放任不管了，沒想到她好大能耐，究竟還是幹出喪心病狂的事來。你覺得讓她認祖歸宗，她還有臉面對皇天祖上嗎？”

這番話穩如離弦之箭狠狠扎進蕭羽弱小的心靈，無懈可擊，無法辯駁，他垂頭預設。

“十八弟年少無知，總容易感情用事忽視大局，孤不介懷，若無事就退下吧。”

見蕭羽蓄滿水汽的朱眸始終不甘，可五公主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認祖歸宗或許對她來說極其困難，怎還有臉面對列祖列宗。

蕭羽像是想開了般嘆了嘆氣，似乎無話可說了。

蕭琰收回目光，轉身正要回到座上，倏地，蕭羽又出聲道：“還有最後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想問問三哥。”

蕭琰偏過側顏，清俊的輪廓透著不怒也能讓人感覺到不可褻瀆的威嚴來，見之蕭羽滾了滾喉頭，忽然不知當講不當講，蕭琰則用眼神暗示他講。

他說：“三哥自早朝開始到結束，一直在隱忍笑意，哪怕朝會上，各位大人吵得不可開交，三哥總會時不時掩嘴而笑，為什麼？”

聞言，涼旁久了的蘇公公也為這事納悶，不由自主就插了話，“老奴記得，陛下今早睡醒就這樣了。”

聽到自己的言，蘇公公警覺自己越界了，後怕皇帝治罪，可皇帝一點都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反而掛著一種把人膩死在糖醬裡的甜蜜笑容，若旁有女子見到這種壞笑，不得花痴尖叫暈死過去，可惜這裡就三個大老爺們，氣氛尤為詭異。

蕭琰笑盈盈道：“很明顯嗎？”

蘇公公和蕭羽同時暗道：太明顯了！只是沒人敢問！

蘇公公負責皇帝生活起居，每日到點，蘇公公必會恭敬喊皇帝起床，洗漱，吃飯，上早朝等等瑣事，當了多年寶媽，比常人更明銳皇帝陰晴不定的情緒，更瞭解皇帝習性喜厭，可這一次皇帝毫無徵兆喜滋滋，蘇公公還真摸不著頭腦，實在覺得奇怪，難道陛下做了什麼好夢？

老人和少年暗悄悄打量蕭琰，他身上到底生了什麼好事？

莫名好奇和期待蕭琰能好心透露點什麼來，蕭琰卻簡單一句“秘密”打老少二人。

蘇公公：“………”

蕭羽：“…………”

期待落空，小王爺懶洋洋的哈氣離開大殿不久，蘇公公俯身而下，畢恭畢敬道：

“陛下，您一早宣國師辦的事，朝會中途，國師命人帶了訊息過來。”

蕭琰直入他想要知道的話題，“他怎麼樣了。”

愣了愣，這個“他”除了柳太醫還能有誰能被陛下偏袒。

“國師說了，柳太醫陷入別人識海，那人屬實特別，怨氣深重，國師本無能為力，但因陛下要求，國師願拼死一搏，殊不知為何，國師現柳太醫醒了，以國師多年經驗斷定，一個不懂玄術之人被困識海，只有死路一條，除非有人在外面助柳太醫出來，而那人還是個玄術高手…”

蕭琰邊聽蘇公公吧吧一通，邊想到底什麼人在幫楓兒，楓兒又是如何在夢境中與那玄術大師聯絡上的……

之前在夢境裡，幸福衝昏頭腦，沒去細想，或者說是不敢細想，深怕打破兩人少有的獨處光景。

出來後，蕭琰不得不認真思考柳荀楓話裡真偽。

楓兒之前在夢境裡說，是曇葦把他帶進來的，可是以楓兒的性子，應該想從曇葦那邊知道些什麼，所以是自己要求進去的。

可楓兒應該不會玄法才對，那又是誰把楓兒送進曇葦意識裡的？

進入曇葦意識絕非楓兒一人！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