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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美人一籮筐

隨著兩人進了雅間,坐在主位上的趙世子就看了過來。

藍袍公子笑笑,“這便是我剛才在路上說起的那個小子,就是俊卿的小舅子。挺有意思的,我就給帶進來了。”

趙世子錦衣玉帶,周身打扮十分華貴,人也長得英挺,兩道濃黑的劍眉斜飛入鬢,本來臉上神色淡然,一聽俊卿的小舅子這一說,倒是笑了,抬起黝黑的眼睛打量思歸兩眼,輕笑道,“長得倒秀氣,家中姐妹定然也不醜,怪不得能做俊卿的小舅子。”擺手讓兩人入座。竟是十分的傲然,高高在上對思歸連話也沒多說。

藍袍公子似乎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態度,引著思歸坐到自己身邊,低聲向她將席上眾人逐個介紹了一遍。

一番引薦下來,思歸才知這些人來頭都不小。

藍袍公子姓柳,名叫柳餘涵,人物機變,文采斐然,是金陵城中排得上名號的世家子弟。

和他在一起的那位褚兄大名喚作褚少東,就更有來頭了,竟是利泰錢莊的少東家,利泰錢莊的分號遍佈大江南北,他父親在京城總號坐鎮,他常年四處巡視,照看自家生意,最近因為有些事兒,滯留在了金陵,他和柳餘涵是好友,兩人經常同出同進。剛才便是柳餘涵陪著褚少東去自己錢莊裡問點事情,正好看見了思歸大材小用地打著葛府的金牌字號去追討她那幾百兩銀子。

思歸看著褚少東沉穩和氣的面孔,心裡冒出來兩個念頭:這是個行事低調的大財主;他老爹給他取名時得有多偷懶阿?才能把兒子的名字取成了褚少東,這乾脆就是利泰錢莊少東家的簡稱。

還有幾位公子,也都是如柳餘涵一般的世家子弟,因為不及柳,褚兩人出眾,思歸沒有太往心裡去。

另有一位四十餘歲的文士,一直陪在趙世子身旁,相貌清癯,談吐不俗,要思歸形容就是此人很有學問的樣子。果然,柳餘涵介紹說這位是平陽候府中的上賓,侯爺父子都對他十分倚重,尊稱為穆先生,思歸默默給他打了個高階幕僚的標籤。

等柳公子介紹此次做東的主人趙世子時,思歸更是吃了一驚,原來這位就是平陽候世子趙覃。平陽候世子是葛俊卿的好友,思歸還時常惦記著世子那位千嬌百媚的夫人呢。這時方覺得自己只因一時興起就跟著柳餘涵進來有點魯莽了。

默不做聲地向後靠靠,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暗自思量,想要找個藉口儘快離開。

還沒想出個眉目,席上一位黃公子就笑道,“乾坐著無趣,行個酒令如何?”

穆先生道,“今日世子心中煩著,你們老實喝酒吧,少鬧騰。”

趙覃卻道,“本就是覺得煩悶才來散散心,自然玩樂一下才好。”

在座諸人應該都已經知道他是在為什麼是煩心,因此聽了這話後誰都不多問,只是命小二拿來骰子並一個竹雕籤筒開始擲骰子行酒令。

行酒令無非是賦詩聯句,答不出的罰酒。旁人沒什麼,思歸一時不好站起來就走卻有點為難。她一度曾經懷疑自己從前是搞古文研究的,那詩詞水平自然都不差,只是這個不差也是相對而言,要她按照給出的韻腳現場就吟幾句詩出來還是不行。

遲疑看眼身邊的柳餘涵,柳餘涵搖著他那把摺扇,笑得一臉討打樣,“莫兄難道不精此道?不會吟詩?那也無妨,待會多喝兩杯就是了,趙世子請客上得都是好酒,五十兩銀子一罈的,多喝兩杯你也不虧。”

思歸瞪他,“我不缺好酒。”

柳餘涵以為他嘴硬,幾百兩銀子晚了個把月就要鬧到錢莊去的人平時又能喝什麼金貴好酒了,拍拍他,“行,不缺,那你輸了酒令也得喝。放心,喝醉了就在這邊開房歇一晚,我管你,不會把你丟大街上。”

思歸想想也是,大不了喝兩杯酒,她酒量好著呢,反正一時半刻走不了人,機會難得,不如跟著一起玩樂一番。

趙世子起手擲了頭把骰子,大家這便開始行起酒令,思歸饒有興味地聽了一會兒,發現自己高估了這幫人,看來哪兒的男人都一樣,不論屠夫走卒,書生公子,或是官宦世家,骨子裡惦記的都是一回事,高潔儒雅那都是表面工夫。

只聽方才提議行酒令的黃公子搖頭晃腦地吟道,“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批一字,“妙!”說罷笑吟吟地飲了一口,再擲出骰子,是個四點,數過來正好是柳餘涵。

柳餘涵也不含糊,收起摺扇,在手掌中輕敲了數下便想出幾句,“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裳,含笑帷幔裡,舉體蘭蕙香。”也批一字,“倒!”

吟完後眾人齊聲贊好。柳餘涵也飲一口,聽到此處思歸已經老神在在地入鄉隨俗了,端著酒杯一邊呷著小酒一邊笑吟吟聽得十分得趣,對這場面很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柳餘涵隨手便擲出個大點數,繞圈數過去又數回來,正好輪到思歸。

柳餘涵看著她打趣,“做不出不要緊,只把你家姐姐常唱的曲兒唱一首給大家聽聽就成。眼兒媚如何?夢裡思也使得。”

思歸知道他們定然都認為自己是葛俊卿哪個小妾的兄弟,才會這樣隨性調侃,說實話,沒覺得被冒犯——男人們在一起喝酒本來就該是如此。

擺手道,“眼兒媚不會唱,夢裡思也沒聽過。”端起酒杯,“兄弟我認罰喝酒就是。”

眾人一起不準,“酒你肯定得喝,不過總要說點什麼出來,就這麼矇混過去可不成。”

思歸想想,“那我給眾位講個笑話。”

柳餘涵不滿,“你當是閨閣裡小姐太太們帶著丫頭行酒令呢,還講笑話!”

思歸拍胸擔保,“我講的笑話可和小姐太太們講的不同,她們肯定講不出。”

眾人看這新來的小個子說話爽快,也不怯場,都覺得他挺有意思,同意道,“好吧,那你先講來聽聽,若是逗不笑大傢伙,可還要多罰一杯!”

思歸從她那一腦子被閒置許久,自己都頗為惋惜的帶色廢料裡挑出一個來,“話說鎮上有一個教書匠,為人端方守禮,娶個媳婦也規規矩矩,於是乎兩人教了個傻兒子出來。”說完便不吭聲了。

眾人等了半天沒下文,奇道,“這就是你講的笑話?還有後話沒有,若沒有就趕緊叉出去!實在不通,端方守禮的先生和規規矩矩的娘子怎麼會教出傻兒子?況且一點也不好笑。”

思歸這才接下去,“有一日這兒子跑去問當爹的,爹啊,人心是否長了腳?教書匠給他一巴掌,胡說,你自己摸摸胸口,心在胸中,如何能長腳!這兒子又跑去問當孃的,娘啊,人肝是否長了腳?當孃的奇怪,什麼肝?兒子答心肝肺腑之肝,當孃的被這蠢話問得也火起來,一掌拍下去,胡說,你的肝在肚子之中如何能長腳?兒子被打了兩巴掌,十分委屈,大聲怒答,可我昨晚明明聽見爹在房裡說:心肝寶貝啊,快快把腳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