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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人藥別停!+番外

弱肉強食是亂世中的生存之道,柴氏做的錯卻也沒錯,這些不是李嘉在意的,李嘉想的是——蕭和權他知道這段歷史嗎?如果知道,那他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他,甘心嗎?

《羅織譜》裡稱,人皆有欲。欲便是貪戀,對權力的貪戀、對美色的貪戀、對金錢的貪戀等等。

蕭和權,他的野心又有多大呢?

李嘉扶著蠟燭沉思,沒意識到有個身影從門口逐步接近……

高開在李嘉背後站了一盞茶又站了一盞茶,等不下去了,這小子神遊到有人捅她一刀不會知道吧?

“李嘉!”中氣十足的一聲吼。

李嘉倏地一抖,驚得險把蠟燭丟進了書堆裡,忍著燙抓了它回來:“嗯?”

高開看她嚇成這樣,心裡那點不快被尷尬的笑容所取代:“嚇到了?”

“嗯。”李嘉蹙眉。

“……”高開梗住了,他沒想到李嘉的反應這麼誠實,直接把他給自己找的臺階拆了……沒臺階就沒臺階吧,又不是第一天做官了,朝裡那些同僚們不就以拆對方臺階為了嘛,做完自我安慰,他道:“明兒起早上要提前一個時辰來加班,午後你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加班?”這個詞對閒到頭上長草的李嘉倒是新鮮。

“嗯,明年是陛下的五十聖誕,要改元換號。陛下的意思是要挑個從沒有過的好年號,所以禮部讓我們來擬定,以便不與以前用過的衝突。”

真是個會折騰人的老混蛋,李嘉默默地點頭應下,將舊史一本本放回箱中。

高開望了一眼深口箱子,擺著八字步,咿咿呀呀地唱著他的花腔小調晃走了“成王敗寇一夕間,輸贏終成紙上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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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秘書省出來,時辰尚早,十二孃的馬車還沒到。李嘉稍稍估量了下,喚了個小廝找了輛馬車來,自己應能在十二孃出門前到家。

馬車駛入西市文街,李嘉想起十二孃近日有些咳嗽,便叫小廝折個彎拐去東頭的藥鋪子,買些川貝、雪梨回去也好給她熬些湯水,消消痰氣。

馬車一停,李嘉便撩開簾子,小廝忙殷勤道:“郎君何必自己下來?郎君要什麼,小人去買便是了。”

“不必了。”李嘉推手拒絕,自己挑的放心些。

挑完藥材,李嘉等著掌櫃稱好打包,目光漫不經心地從門外來去匆匆的行人瞥過,忽然凝在了某一點。那個身影子在熙攘的人群裡一閃即逝,李嘉以為自己看錯了,搖搖頭拎起藥包回去去找馬車。

出了藥鋪,輪椅停住片刻,李嘉轉著踏轉向了相反的方向。

☆、 拾柒

喧囂鬧鬧,人潮攘攘,今兒湊巧又是文殊菩薩聖誕,十里長街紅綢遍結,佛牌高高低低懸在繩下,那是士子為自己與父母為孩子的學業許下的願。

擁擠人流中,李嘉的動作步履維艱,而前方那縷人影左一躥右一避,靈活得像山溪裡的一尾細魚。忽近忽遠的,總是在李嘉指尖快勾到時嗖地又躥遠去了幾尺,直叫她恨得牙癢。

行進坎坷時,一隊胡商耍著戲法橫穿街市,五顏六色的綵衣晃在萬千紅絛裡,任李嘉再是目力過人,也將那一點人影給追丟了。待李嘉極目搜尋,輪椅被看熱鬧的人重重一推。“嘭”,後腦磕在了堅硬的石磚上,她身不由己地被擠到了個旮旯裡。

喂,大嬸,一大把年紀了,能別穿著紅裙綠襖來瞎我的眼麼?李嘉以手捂口,抵擋著汗臭與各色食物的混雜味,一面艱難地試圖從人牆中覓出一條生路,逃難似的避入左手邊一條小巷中。

渾濁的空氣稍稍清新了些,李嘉扶著輪椅喘氣,這個時候剛剛碰著了的腦殼一跳一跳地疼了起來。倒黴!李嘉擦著手裡的泥土,又在心裡咒罵了自己一句,鬼迷心竅!不是鬼迷心竅,以她的性子怎會單憑個似是而非的影子就追了出來。

哐啷,牆角堆著的竹筐突然應聲倒下幾個,咕嚕嚕朝著李嘉滾過來,有兩個堪堪擦著李嘉的側臉飛過。巷子裡只有李嘉一個人,並無他人。李嘉擦手的動作一頓,嘩啦又是一聲,剩下的那半丈高的筐子皆倒了下來,後面黑魆魆的角落空無一人。

巷子是條死巷,無風無水。

李嘉定睛鎖在角落看了片刻,從秘書省回到西市後的這一路她覺著很不對勁,可又無法確定這個不對經是好是壞,想了半天得不出個結果,只能歸結於自己的偶爾發瘋。再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竹筐,她微微撇了下嘴,慢慢轉過輪椅。

一張碩大的腦袋驀地跳入她的眼中,襤褸破爛的衣衫,蓬鬆凌亂的長髮,沾滿泥灰的臉和邋遢到無法找出五官的絡腮鬍須……

李嘉的心跳停了一瞬,望著他髒兮兮的一身,輪椅向後倒退了一步,平淡問道:“你是誰?”

乞丐不說話,嘿嘿笑了兩聲,往前又走了一步。李嘉退,他進;李嘉再退,他再進;輪椅卡在牆角,退無可退,李嘉皺眉道:“讓開!”

乞丐還是痴痴地笑,他像看出了李嘉對他的嫌棄,牢牢將她卡在牆角,得寸進尺地伸出他黑得發亮的油手去摸她的臉。

李嘉忍無可忍地撿起個竹筐砸到乞丐頭上,將他套了個正著:“不要賣蠢了!笨蛋!”

“……”乞丐愣了一下,一把扯下竹筐,窩在亂髮濃須的眼睛笑得彎起來,深邃得發亮:“小白眼狼,想我了沒?”

“想太多。”李嘉神情動也未動。

“沒想我,還追小爺追了那麼久?”蕭和權不懷好意地將俯下的身子又放低了幾分,原本狹窄的空間又逼仄了些,在看到李嘉嫌惡的表情時,喉嚨裡愉悅的笑聲更大了些:“嘖嘖,小爺看你追得這麼辛苦,才特意停下來等你的。感動不?”

李嘉看著他賊心不死,仍想往自己臉上招呼的那隻髒爪子,挑起一抹極淡的冷笑:“感動……”

蕭和權眼睛一亮,“啪”手背鑽心的一疼,李嘉不知從何處摸出了個木夾,狠狠夾在了他手背上。

“……”

兩個年少舊友的重逢,果然真是感動到讓人流淚,至少蕭少的眼淚伴隨著他的嗷嗷叫流得那叫一個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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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李嘉順暢無阻地讀完了所有課程,提前從國子監畢了業,毫無懸念地摘走了狀元郎的稱號,而遠在燕國的蕭和權日子就沒她那麼輕鬆自在了。

虎牢關一戰雖然取得了大捷,但事後權禹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就將所有功勞歸給了領軍的主帥。蕭和權不僅半個毛都沒沾上,還因擅離職守,私調軍隊而被罰去了西北做了個七品的致果校尉。即使軍中將士心知肚明如果沒有蕭和權帶兵截糧,那連邊防地圖都看不清的老將軍早帶著七萬將士埋骨虎牢關。

權禹要罰人,誰又敢在朝裡替蕭和權鳴上一聲不平呢?但與契丹人這一戰,燕帝心裡亮堂堂的,你說權禹一手遮天沒關係,居功自傲也沒關係,但與外人串通坑自家人就不對了吧。燕帝明面上不敢和權禹嗆聲,暗地裡,在蕭和權臨行前將他喚道自個兒寢宮裡,推心置腹地說了一宿的話,將皇室與蕭家那百年的情分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意思是陛下我知道你心裡苦,去邊關也不全是壞事,年輕人多歷練歷練,找個機會立個軍功,朕立刻就將你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