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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人藥別停!+番外

十二孃握在手裡的韁繩,陡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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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中興三年二月,契丹與燕交戰於虎牢關外八屏山,兩軍勢均力敵,戰況一時膠著難解。孰料天有不測風雲,燕國押運糧草的軍隊夜遇天火,數萬石糧草付之一炬。而在去年,燕國剛剛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旱情,國庫本就空虛。換而言之,再過不了幾天,虎牢關的燕國軍營內即將面臨無米下炊的生存難題。

大概上天覺著這種考驗還不足夠檢測出燕帝的心理承受能力,糧草不濟這一本被嚴令封殺的訊息不脛而走,經過藝術加工和渲染,直接演變成了“啊,聽說燕軍後天只能喝稀飯啦。”“啊,聽說燕軍的廚子已經開始商量宰軍馬做糧食了。”

對士兵而言,手中的長槍與騎乘的戰馬,那是和自己老婆差不多重要的存在。出生入死的感情,並不比與同袍們的淺。這個訊息一出來,登時在燕軍中激起了千層浪。

汴梁,相國寺內春蔭初萌,青黃兩色的枝葉結冠成蓋,篩碎薄薄春光,遮去樹下兩人面容。

“相爺,看來不出一個月,這場仗就快結束了。”

“是麼?”紫衣人負手眺望遠處,眸光犀利:“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哪。”

“再有個萬一,起碼蕭家那小子是逃不掉了。以他有勇無謀的衝動秉性,第一個帶頭鬧事的就會是他。那時即便他命大不死在契丹人手中,回來後也逃不了軍法處置。”

“這倒是。”權禹手壓花枝微微一笑。

“蕭哥!這事絕不能忍!”雙眼通紅的年輕士卒們湧到蕭和權帳內,胳膊上青筋一條條暴起:“誰要宰老子的馬,老子第一個拿他開刀,管他是契丹人還是自己人!”

蕭和權低頭握著長槍,沉默地一寸寸擦淨槍上血汙。

“蕭哥你發話啊!”士兵急紅了眼,虎目裡淚花四濺:“這軍中做主只有你一個明白我們這些兄弟的,想想你的燎原,你捨得讓它下鍋?”

“這訊息你們從何處得知的?”蕭和權慢慢抬起頭,深邃的眼眸裡冷光湛湛:“你們可曾親口聽過主帥、副帥或是軍師其中一人說過要以戰馬充糧?燕人沒打過來,我們倒先要窩裡反了!”

眾士兵面面相覷,有人吶吶道:“可,軍中糧食確實短缺了,這幾日的粥都快成清水了。吃不飽,怎麼打仗?”

“上戰場我就沒有想過要回去,”蕭和權口吻平靜,唇角輕勾:“要死大家死一塊,生死都是兄弟,黃泉路上也不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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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都以為燕軍要栽了個大跟頭時,意想不到的奇事來了,一向和氣生財的梁國和北邊一小國鬧紅了臉。梁國武昌節度使率大量兵馬向西北邊境集結。

軍中常言,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財大氣粗的梁國難得打回仗,簡直恨不得想在戰還沒打,先用山一般高的糧草砸垮對方計程車氣。其實從效果上,梁帝他更願意用國庫裡黃澄澄的金條來閃瞎對方鄉下小國人的狗眼。

“陛下,忍住啊!”戶部尚書抱住梁帝的大腿流下兩行寬麵條淚:“您不知道現在百姓們的仇富心態已經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嘛?!”

梁國糧草啟程之日,一封密信從金陵國子監裡送出,在梁國押運官“正巧”路過虎牢關的前一日輾轉送到了燕軍中。

蕭和權開啟信函,兩個端正的楷書躍然紙上:“截糧。”

三日後,梁國糧草被悍匪所截,梁帝不痛不癢地罵了幾聲,揮揮袖子:糧草都沒了,還打個毛線的仗啊。撤兵撤兵。

木已成舟,周叔再計較也為時已晚,但對李嘉的做法他仍有些不解:“公子,你即說動常大人給那小子送去糧草,為何不好人做的到底,提醒他小心權禹在暗中給他下的絆子呢?”好歹也讓那小子多欠點人情啊。

李嘉坐在一室春光內,堂前鶯啼柳綠,花開似錦,她提筆在嶄新的白紙上一筆一劃寫下四個大字:“物競天擇。”

她能助蕭和權一時,助不了他一世。他與權禹的鬥爭,歸根結底只能依靠他自己。如果他遲早死在權禹手上,那麼現在能“戰死”沙場,對他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日月長短一梭間,國子監內新生舊生一年年替換。中興五年,梁國誕生了史上最年輕的,年近十五歲的狀元郎。

☆、 拾陸

“金榜題名墨上新,今年依舊去年春。”

楊花漫漫灑入冬風,震天響的爆竹聲起此彼伏地響在金陵的街街巷巷,從西市的平民區到東市的權貴集中地,無不如此。

御筆欽點的三甲聖旨一下,緊跟著保和殿內從晨起到入夜連擺燒尾、玉臺兩宴。一是拜謝君王、二是讓新科進士們在百官面前混個臉熟,更意為“燒去鯉魚尾,一躍登天台”。歇上一日後,即是萬眾期待的狀元遊街了。

為了這一日的到來,京中各處的小商販提前踩好點,備下一筐筐的香囊、羅帕與瓜果,就等著傾銷給熱情奔放的金陵姑娘們用以表達對新科狀元郎的愛慕之情。

登上出宮馬車,探花郎李諄憂心忡忡地對李嘉道:“我聽說那些販子備下的瓜果個個有我拳頭大小,你說我們要被砸死了怎生是好?”越說他越是惋惜:“你我這種國之棟樑,若是在登科之日被砸死豈不丟淨了我趙郡李氏的臉?“

“……”不用被砸死,你只要一說話就丟完你祖宗十八代的臉了!李嘉在玉臺宴上飲了兩杯清酒,宴還沒散人就蒙生了些睡意,此刻靠著枕頭假寐,聲音也朦朦朧朧的:“砸也只會砸死你。”

“啊?”李諄張圓了嘴,迷茫看著泰然自若的李嘉,鍥而不捨地繼續騷擾:“為什麼啊?這不對呀,你我一同遊街……”

李嘉闔起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略橫了橫,李諄瞬間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外頭有人輕敲了敲車壁:“李公子?”

李諄聽出那人的聲音,是跟在呂佩仁身邊的小廝元四,而李嘉明顯不願開口,自覺接過話問:“何事?”

“我家公子看狀元郎似在宴上喝了不少,讓小人送來瓶解酒藥。”元四在外有條有理地一一說道:“此藥不須用水服下,入口即化,吃一粒路上便不會吐了。”

李諄哦了聲,不論李嘉願不願收,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呂佩仁好歹也是今次的榜眼。傾身剛要撩開簾子,一隻手趕在他前頭伸了出去。

“多謝。”話依舊少得可憐,語氣也不見得多有誠意,瘦骨嶙峋的手立馬又縮了回去。

元四傻愣在原地,眼看著馬車漸行行遠,這這這,是李公子頭一回收自家公子的東西吧。

“我以為你不會收的。”李諄尷尬地替自己打了個圓場。

李嘉單手支著沉甸甸的腦袋,藉著車內一點熒光,摩挲打量著手中的瓷瓶,半晌沒有情緒的聲音響起:“以前不會,現在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