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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荼蘼的救賒

搵鼎侯揉揉額角,“我也不知道呢,”又親自轉去門外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回來憂心忡忡道,“榕兒從小被父親寵壞了,心高氣傲的,這二年就算皇上對他恩寵賞賜不斷,他心裡只怕也是不願的,我怕他這是要跑路啊!到時候皇上必然震怒,他倒是不管不顧地走了,我們這些親眷只怕會成頂缸的。”

高山流水(十二)

“那株玉樓點翠結苞的時候就看著和往年不同,結果開花時果然就大不一樣,要繁盛姣妍許多——”

周寅對這話題實在沒有興趣,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哈欠。

身旁伺候的吳槐立刻捧上一盞熱茶,“剛泡的雀舌,侯爺喝兩口提提神。”

周寅接過來,吹一吹,慢條斯理地喝兩口,然後才對面前的中年男子道,“大哥接著說,那株花後來怎麼了?”

搵鼎侯範桐的臉上不紅不白,沒有一絲尷尬,繼續和聲細語,娓娓而談,“那是父親當年最寶貝的一株花,還記得你小時候淘氣,有一年那株玉樓點翠開花後沒兩日就被你給摘了個精光,父親知道後臉都黑,但也硬是沒捨得把你怎麼樣。”

周寅神情淡漠,“難得大哥有心,這點小事還能記得。”

這位大哥不知想起什麼,前兩年對他一直不理不睬,彷彿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了。這忽然又不請自來,滔滔不絕地拉起家常,這麼會兒功夫就已經從侯府馬廄裡的幾匹新馬說到後花園中那株很有點歲數的牡丹,一副想要重修舊好的架勢。

周寅不耐煩之餘又有點佩服範榕這位大哥臉皮之厚!

範榕一個好好的侯府小公子落到當初那步田地可以說是拜他這位大哥一手所賜!他大哥那時候但凡有一點惻隱之心,知道照顧照顧幼弟和庶母,範榕也不至於小小年紀就要憑著一手琴藝頻頻去點綴各王公貴戚家的詩酒宴樂,也就不會被一年也難得出宮一兩次的陛下碰到!

“……母親也很是掛念你,想要找個機會見見,我想著過幾日皇后娘娘要在宮中設宴,母親也在宴請之列,這正是個機會。”範桐還在慢條斯理說著。

周寅實在忍不住了,冷冷打斷,“這就不必了,我不想見她!”

可惜搵鼎侯範桐依然像一大團棉花一樣,被怎麼對待了都不痛不癢,還在溫溫和和地說道,“到時如能向皇后娘娘討個人情,讓你過去和她見上一面也不錯。”

周寅看眼吳槐,吳槐立刻上前道,“侯爺,到點鐘該歇息了,盧太醫可叮囑過,您每天這個點一定要小睡一會兒,醒來再吃藥,效果才好。”

搵鼎侯也不知有沒有聽出這是在趕人,滿臉和氣地起身,“那榕兒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周寅對著他不緊不慢,邁著方步離去的背影直皺眉,“以前倒沒看出,這人的臉皮竟有這般厚!”

吳槐伺候他久了,已經實打實和他成了一勢的,這時便用自己人口吻勸道,“侯爺別這麼說,搵鼎侯畢竟是您的兄長,維繫著面子上的關係,日後有需要時也是個幫襯。”

周寅哼一聲,“這種兄長不要也罷,我可不敢指望他能幫襯我,他不來害我就不錯了!說實話,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跑來套近乎,我還真是有點擔心其中有什麼問題。”

這話說完沒幾天,周寅就發現自己烏鴉嘴了。

皇后被昊禹冷落許久,本來已經有點心灰意冷,以為自己這是徹底遭了厭棄,被陶貴妃取代是遲早的事兒。誰知範榕回來後,陶貴妃也跟著被陛下冷落到了一旁,原本明爭暗鬥,拼得你死我活的兩個女人沒過多久便因同病相憐,同仇敵愾而盡釋前嫌。

昊禹對陶貴妃翻臉的速度快得簡直堪比翻書,昨日還溫柔寵愛,今日接到南征大軍的捷報後,臉一抹,立時變得冷淡驕矜,再不去理陶貴妃了!

陶貴妃自然也知道這和她哥哥忠義定邊王不再是陛下唯一能倚重的武將有關,但總覺得自己入宮伴駕多年,陛下對她總有些情意,就算不用再看忠義王的面子偏寵她,那也不至於就全然的不理不睬!

宮中個個都是人精,陶貴妃忽然失寵自然全都看在眼裡,隨之踩低碰高,落井下石的事情也就跟著出來了。

陶貴妃性情嬌縱跋扈,在家時受父母兄長寵愛,進宮後更是風光無限,連皇后都被她壓一頭,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險些氣掉了半條命!

思來想去,問題只能是出在慰思侯範榕的身上,自從範榕回來後,陛下去後宮的次數銳減,每日早晚的那點空閒全都消磨在了暢思閣。

有了共同的敵人,皇后這個最礙眼的人在陶貴妃的眼中也變得沒那麼討厭了,當著眾人與皇后說話也不再夾槍帶棒刀光劍影,反而多了幾分亦真亦假的親熱。

甚至看到搵鼎侯府的老夫人在宮宴上讓皇后為難也能站出來幫襯幾句。

皇后示意眾人不必拘束,自行飲宴,自己起身更衣,離開前朝陶貴妃丟個眼色。

陶貴妃用帕子沾沾嘴角,嬌聲道,“這酒喝著香香甜甜,十分清淡,後勁卻足,我才喝兩杯怎麼就渾身冒火一樣熱。”

旁邊有位姓趙的妃子,平日裡溫溫柔柔的總是一副厚道樣,這時便介面道,“姐姐大概是穿得厚了,再被酒勁一催,就會覺著熱。”

陶貴妃一直不喜歡趙妃,這次照例在心中暗罵一聲‘裝模做樣’然後才笑盈盈起身,“妹妹說得不錯,我早起看天氣不好,是穿得厚了些,這就去換換吧。”

尾隨著皇后來到避人處,“有事?”

皇后道,“搵鼎侯府的老夫人非得讓本宮幫她召慰思侯來見一面,此事有些蹊蹺,妹妹覺得呢?”

陶貴妃撇撇嘴,直言道,“範榕是搵鼎侯府的庶子出身,據說老侯爺剛過世的那段時間這位老夫人對他們母子打壓得很是厲害,估計是那會兒把人禍害得夠嗆,現在怕範榕和他們翻舊賬,上趕著來示好呢。”

皇后點點頭,“妹妹說得有道理。”

陶貴妃不耐,“你理她呢!”

她嬌縱慣了,說話有些沒輕沒重,自己沒覺得對皇后無禮,皇后聽在耳中卻不舒服,扭開頭朝無人處皺皺眉,再轉回來又是那副對自己人的親厚模樣,“這等人是不值得一理,不過我忽然想起也許能借她這個由頭打壓一下慰思侯在宮中的囂張氣焰。”

陶貴妃疑惑,“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道,“不管皇上再怎麼寵愛,慰思侯終究是個男子,住在後宮之中其實是十分不妥,我一直以來也是儘量約束後宮嬪妃不要與他有什麼糾葛,免得鬧出醜聞惹皇上煩心——”

陶貴妃不等她說完便一拍手,“不錯,這次是他的嫡母硬要把他叫到這個女人成堆的地方來,萬一鬧出什麼事兒也怪不到咱們頭上!”

皇后微微點頭,“妹妹真聰明!當真是舉一反三,只是,慰思侯是個精明人物,就算本宮宣召也未必肯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