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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荼蘼的救賒

仇駿沒想到曜菡如此硬氣,竟有魄力自己擊碎氣海,對他倒是另眼相看了幾分,眼看那一掌打得結結實實,沒有作假的可能,便揮揮手,讓人把周寅送出地牢,交給莊中管事的秋蘭姑娘,給找地方休養。

剛出地牢的頭幾天,周寅幾乎和一趟爛泥沒什麼區別。麒麟莊說是武林正道,其實對犯了錯的屬下私刑嚴苛,比歸藏宮也不差。

林總管剛把曜菡帶回來時,因疑心他是歸藏宮派來臥底的奸細,對他嚴刑拷問過,曜菡一來知道承認了必死無疑,二來明明對元昶一片真心,無論如何不能受這個冤屈,因此咬緊牙死也不認,林總管到後來也覺得太不像了,這才放過了他。

因此曜菡傷勢極重,加上又用重傷氣海的方式強行衝開了被他自己封住的御息功內力,這幾乎是個飲鴆止渴的方法,所以傷上加傷,只不過當時情況危急,周寅也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在一處十分簡陋僻靜的小屋子裡躺到第五天,周寅才慢慢能動了。他不動聲色,每天等秋蘭姑娘派來餵飯洗漱的小僕從走了後就悄悄修煉他的御息功。

御息功是歸藏宮的絕學,老宮主只傳給了他的大徒弟和曜菡兩個人,曜菡當日修煉已有小成,卻因為元昶而生生放棄,這時被周寅再拾起來就要再次慨嘆曜菡那時真是鬼迷心竅了,身為一個以練武為主業的武人怎麼能為了個男子就輕易放棄這種別人也許求一輩子都求不到的絕頂功法!別的不說,光太不敬業和暴殄天物這兩點就讓人想敲他!

曜菡不知珍惜,那換周寅來幫他珍惜。

周寅沒過幾天就完全沉浸在了對他來說還無比新奇神秘的武學中。

御息宮非常精妙厲害,周寅幾乎每一天都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功力的突飛猛進,凝氣,御息,身體內有股越來越強勁的內力漸漸成型,光是用感覺就能知道它會有多厲害,飛簷走壁,凌波而行;以氣御劍,傷人於無形不再只是傳說中的故事,而已經成為現實,由曜菡這個身體施展出來的現實。

從能坐起來就開始苦練御息功,周寅直練了兩個多月才恢復到曜菡之前的水平。

功力是恢復了,但身體受損嚴重,幾乎要成病怏怏的男版林黛玉,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之前受了那麼重的傷,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周寅知道養身體是個天長日久的長久事業,急不來。

於是終於離開那張他不是躺著睡覺就是盤膝練功的硬木床,渾身舒爽,來到桌子前,第一次正眼在銅鏡裡打量了自己的面孔。

鏡子裡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只是稍嫌蒼白,沒有血色,眼神空洞,藏著一抹揮之不去的痛苦。

對著鏡中人,周寅鄭重開口,“堅強點,沒什麼大不了!”

卿本佳人(二)

麒麟莊有四大總管,林總管,汪總管,仇總管,另有一位女總管,便是秋蘭。

林總管就是抓曜菡回來莊規處置的那個,統管著麒麟莊的一眾侍衛下屬;汪總管精明圓滑,老於世故,麒麟莊對外的一應交際,和武林同道往來都由他掌管;仇總管就是九幽堂堂主仇駿,莊中最鐵面無私,震得住下屬的人物。而秋蘭與他們三人相比,則更像是個真正管事的大管家,就是替元昶管著麒麟莊中大小日常事務的。

元昶手下不養閒人,四大總管各有各的本事,其中秋蘭雖是女子,卻也精明強幹,不比那三人差。

周寅剛能起來走動的第二天,秋蘭就翩然而至,門都不敲,如入無人之境般直接就闖進了周寅的小屋,站在當地毫不忌諱地仔細環顧一圈後說道,“曜菡公子既然已經養好了身體,那從明日起就開始做些分內事吧。”又道,“你現在不是莊中一等侍衛而是下人,沒有資格伺候莊主,這稱呼自然也得改改,以後不能稱公子了,我便讓眾人都直接叫你曜菡。”

周寅皺眉,“什麼分內事?”

秋蘭看長相應該只有二十出頭,年紀不大,但氣派儼然,微揚起下頜,毫不客氣地對周寅道,“自然是莊中下人的分內事!”

周寅第一反應就是想辭職,隨後便反應過來這裡不興辭職,就算來的時候是自己自願,但到想走時就另當別說,只怕一開口就又要招來什麼教訓了,他身體很弱,更不想做下人的事兒,據理力爭道,“我現在只是剛能從床上起來而已,站一會兒就腿軟,恐怕還做不了什麼差事。”

秋蘭輕蔑看他一眼,“曜菡,我勸你搞搞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再說這種話,做下人還嬌氣講究什麼!要是這莊中的僕從個個如你這般,稍有個頭疼腦熱就推脫不幹活,那豈不到處都是耍滑偷懶的人了!”

周寅不和女人吵,只淡淡答道,“我前些日受了重傷是實情,秋蘭姑娘只憑眼睛看便說我好了實在武斷,你只管找莊中的孔大夫來幫我診脈,只要他說我好了,我就去做事。”

秋蘭對麒麟莊裡的下人素來說一不二,加之一直很討厭莊主身邊的這幾個漂亮男子,對他們有種很微妙的妒忌並輕蔑心理,所以立刻覺得自己受了冒犯,冷笑道,“孔大夫是給莊主和幾位夫人看病的,還輪不到你。”

周寅攤手,“那就算了,只是莊主既然能把我從九幽堂的地牢裡放出來,那就說明他不想殺我,沒想到秋蘭姑娘比莊主還厲害,莊主都說不要我的命了,姑娘卻還不肯放過,都不用進刑堂的,打算直接派些活計用累的就累死了我。”呵呵一笑,“還真是別出心裁,很有新意。”

秋蘭被他氣得甩手離去,“好你個憊懶貨色,敢跟我胡攪蠻纏!行啊,我就讓孔大夫來給你診脈,等他說你能幹活時再幹。”暗地裡下了決心到時定要好好收拾他。

第二日,與秋蘭和孔大夫同來的還有一個身材高瘦,臉色冷硬的人,竟是九幽堂堂主仇駿。

周寅一愣,“仇堂主也來了?”

仇駿不動聲色道,“秋蘭姑娘和我抱怨,怎麼派給半死不活的人給她,我便來一起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周寅並沒有裝病,因此不怕人看,臉上神情比仇駿還沉穩,只略為譏諷地勾起嘴角,“怎麼回事?還能是怎麼回事,這不明擺著,世人都是血肉之軀,我也一樣,並非鐵打的,能夠撐過酷刑再被破碎氣海後還沒事人一樣,養幾天就能養好,我又不是神仙!”

仇駿挑挑眉,倒沉得住氣,被嗆幾句也不為所動,只朝孔大夫點點頭,示意他給周寅診脈。

孔大夫醫術精湛,為人也端方,因前些年不肯給一個江洋大盜療傷得罪了人,被一幫彪悍盜匪追殺,這才躲進麒麟莊尋求庇護,平日裡順便給莊中人看看毛病。

他身份超然,不用看誰臉色,因此有話就直說,搭著周寅手腕細細診了一會兒後便抬起頭,對著仇駿與秋蘭不悅道,“雖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莊子裡要怎麼管教人是你們自己的事兒,老夫管不著,但這般給人用了能要性命的嚴刑轉過頭來又要老夫來診治就是為難人了!”一指周寅,“這位曜菡公子先受了極重的外傷,還不是一次受的,而是接連數日,日日被嚴刑拷打所致,性命本就已經被耗得十成中去了九成,又被重手法擊碎氣海重穴,沒有當場斃命實在是萬分的僥倖,秋蘭姑娘竟然還讓老夫來看看他是否在裝病!簡直笑話,這還用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