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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所以到時候我會用柔軟的綢帶將你的膝蓋固定起來,你的腳板一定要平貼地面,若胡亂翻翹,日後容易落下坐骨神經痛的毛病,你可知曉其中厲害?”

玉芍又哪能知道什麼坐骨神經痛這樣的名詞?不過到了這份上,一聽便猜到這種痛是特別煎熬人的痛,所以便乖乖點了點頭記在心中。

徐曼青看了一眼陸續送到殿內的熱水、剪子、縫針、止血三七粉等事物,從中拿出一個小錦盒,在玉芍面前打了開來。

徐曼青隨即在玉芍耳邊,用僅容她們二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解釋道:“你大概也知道我是大難不死,在夢中受過仙人點化的,如今你對我有大恩,我便把仙人贈予我的保命丸拿出來。”

“若你到時候力竭,我便讓你服下這顆保命丸,屆時你定能生出無窮的力氣,一定能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玉芍一聽徐曼青的話果然兩眼放光,眸子裡都不知多了多少活氣。

徐曼青一看便忍不住苦笑,其實她手中拿著的錦盒就是一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糖丸,還是方才臨急從宮女的零嘴盒裡翻出來的大糖丸,而外頭的盒子原本是裝著皇帝御賜的南珠的錦盒,徐曼青把南珠拿出來再把大糖丸放進去,這才冒充成所謂的神藥保命丸。

若放在平時,玉芍一定會覺得眼前這個錦盒十分眼熟,可是如今事態混亂不堪,她又哪裡有閒心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只當徐曼青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徐曼青費盡心機弄出了這樣一顆保命丸來,不過是預備了一個在最後實在不行的關頭充當一個能激勵玉芍求生意志的安慰劑罷了。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有時候哪怕只是差一點點,事情的結果就可能有天壤之別。

徐曼青如今能做的,就是用盡一切方法讓玉芍堅持多一會,再多一會。

這是為了玉芍自己,更是為了那尚未有機會見到這個世界的晨光的孩子。

徐曼青正在內殿裡跟玉芍事無鉅細地交代著各種注意事項,外面就有人來通傳說湯藥熬好了。徐曼青出去一看,發現除了催子湯之外醫侍們也一併準備好了固本止崩湯,以應對產後有可能出現的血崩。

徐曼青皺了皺眉,覺得這固本止崩湯雖是老方子,但畢竟效用有限,一般不過是用來應對女性經期的功能失調性出血,對分娩造成的急性出血估計是無力迴天。

徐曼青遂抬手止住了醫侍往裡遞送湯藥的動作,又吩咐道:“立刻把宮裡所有年輕力壯、身體健康的年輕人找來,不論男女不論級別,只要是三十五,不,四十週歲以下的,就是最低等的灑掃宮人也給我找進來。”

那醫侍聽了覺著奇怪,這婦人分娩原本就是生人莫近的場合,一來是怕人多影響產婦情緒,二來也是怕人多手雜的有人趁亂動手腳,就更別提是像玉芍這種懷了龍種的妃嬪了。可這項氏非但不下令清場,反而要他找各種人來,就連只能在外殿灑掃而沒資格進入內殿的雜役都給尋來了,這其中的門道實在是讓人猜不透。

雖說他不過是個八品的醫侍,跟徐曼青從四品恭人誥命相比是比不上,若徐曼青是別人,這醫侍即便品級再低也肯定會出言相勸,畢竟這宮內不是民間,事事都該是有規矩可循的。

但這徐曼青可不是尋常人哪!

自她出手給面容支離破碎的太子修容之後,那化腐朽為神奇的神來一筆早已在禁宮內外傳了個遍,就連他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醫書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如今周婕妤動了胎氣要早產,資深的千金科大夫皆數不在,有這項氏坐鎮,看來是十拿九穩。況且,若周婕妤真出了差錯,他不也多一個人可以分擔責任麼?

一想到這,這小醫侍便不吭氣了,直接按照徐曼青的吩咐去把她說的人都給盡數尋了來。

待那些宮人在血房外被召集好,徐曼青出來看了一眼,將一兩個看著身體強健但臉色有些蠟黃的人給剔除了出去,數了數剩下的還有近二十個人。

幸好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人,事不宜遲,徐曼青趕緊入了門去,半晌之後取了一隻碗出來。

大家定眼一看,這碗裡盛有清水,裡頭有一滴鮮紅的看著相似人血的液體。

徐曼青也沒時間多做解釋,直接拉起其中一個宮人的手,飛快地用銀針在她的無名指上一刺。

那宮人吃痛,小小地低叫了一聲,便見有一滴鮮血從針口處被擠了出來,順勢滴進了水碗裡。

徐曼青看了一眼碗裡的情況,即刻皺了皺眉說:“不行,下一個。”

如此這般一個個地驗證了下去,最後有四個人被留了下來。

那四個人見徐曼青啥也沒說抓人就給放血,看樣子還真有些邪性。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宮裡將她的事情傳得神乎其神的,而且看這官夫人得還真挺像志怪小說裡頭的狐狸精,這些沒受過高等教育的宮人哪裡弄得清楚站在他們面前的到底是個仙還是個鬼?

眾人惶恐地看著其他的十數號人又被弄了出去,厚重的宮門哐當一下關上,眾人均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第一個閃上腦海的念頭就是——難道是這周婕妤註定要難纏,而這狐仙要用些旁門歪道以命換命,來保住周婕妤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存在,立刻有個年紀稍大,看著二十七八左右的宮娥雙膝一軟,哆哆嗦嗦地就給徐曼青跪下了。

只聽她顫聲磕頭直呼饒命,但也實在不敢在宮裡堂而皇之地說出那些怪力亂神的話來。

旁邊的三人見她求饒,霎時也回過神來,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一塊去了,也趕緊跪下來跟著磕頭,反倒是徐曼青被他們的動作給嚇了一跳。

見情勢有些失控,徐曼青趕緊解釋道:“大家莫要驚慌,我方才取學,不過是為了看看大家的血是否能被周婕妤所用。若周婕妤生產之時失血過多的話,各位每人為她獻出一些血來,就能救周婕妤一命。”

“獻血?”

像這樣新的名詞,別說是這些宮人沒聽說過,就是向來研究醫術醫理的醫侍們也沒聽說過。

眾人皆知滴血認親的古法,只不過這滴血認親向來是古代用在鑑定親子關係時用的,雖說這古法的不合理性早就被現代生物遺傳學揭示,但它卻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作用,那便是可以判斷兩個人的血型是否相同。

只有同血型的人的血在能在水中相溶,否則就會相斥。

若待會真的遇上玉芍產後血崩,在緊急止血奏效之前,輸血便是十分關鍵的步驟。而古代大齊又哪裡有驗血型的醫學裝置?無奈之下也只得用這種可能不是特別準確的古法來判斷血型了。

那些宮人聽了徐曼青的解釋,臉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畢竟他們命如草芥,平日裡就是犯個錯都有可能被活活打死,如今他們又如何得知徐曼青是不是在說謊話來誆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