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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徐曼青心下了然。

難怪承宣使大人這次竟然捨得將聶定遠送上戰場,無非就是想趕緊給兒子攢點軍功好封個官位,這樣求娶孔府的嫡女就各種名正言順了。

這聶大人也算是用心良苦,知道自己聶家三代把持冀州節度使這一要害官位,越發要小心揣度上意。若跟另外一個手握實權的武將世家聯姻,肯定會受到皇帝的頗多忌憚。翰林學士承旨乃翰林學士之首,掌制、誥、詔、令撰述主事,並無過多實權,但卻十分受文人敬仰,是個里程碑式的人物。

與孔家的嫡女聯姻,既得了名聲,又不會被皇帝猜忌,日後聶家若是有子孫想要走文官一途,也能因姻親關係受孔家提攜,真可謂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徐曼青笑問道:“若沒猜錯,你爹是不是已經為定遠的婚事入宮請旨了?”

像聶家這樣勢大的家族,聶定遠這樣的嫡長子要成婚明面上雖是全聽父母之命,但只要腦子不傻也知道就算聶大人盤算得再好,也得先問問皇帝的意思。

這請旨美其名曰是賜婚,實則是讓皇帝發個準婚許可證。

若皇帝真不樂意,隨便找個由頭讓老聶家換人就是。

聽徐曼青一說,聶書梅驚訝道:“嫂子如何得知此事?”

要知道這請旨賜婚一事聶家上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內情的,這徐曼青一個深閨婦人竟然已經收到風聲了?

徐曼青笑道:“又被我誆了吧?我瞎猜的。”

聶書梅對徐曼青的睿智暗暗心驚,這哪裡像是鄉野裡出來的婦人?這項家嫂子看事情的眼力,得比多少男子還要精準!

不過還沒等聶書梅有時間深究這事,孔小姐便已經在花廳中現身了,徐曼青便陪著聶書梅和孫氏一起湊過去寒暄。

“好久不見,孔家姐姐安否?可想死妹妹我了。”

那孔小姐比起聶書梅來略矮一些,身段瘦瘦的,頗有才女特有的那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見有熟人過來,孔小姐也不好意思再像方才入門時候那樣用團扇半遮面。只見她眼神閃爍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才將扇子放了下來。

徐曼青一看,這才算是明白這孔小姐怎麼這般扭捏。因為待那團扇放下之後,徐曼青才發現那孔小姐的鼻翼兩邊長滿了痤瘡,即現代人常說的青春痘。

想來這些待嫁少女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身體發育激素失衡的時候,長痤瘡啥的是最見怪不怪的事情了。

可這孔小姐臉上的問題明顯要嚴重一些,除了白頭粉刺之外,臉頰那片還惡化成了紅色丘疹,下頜區域性還在丘疹的基礎上形成了一兩顆米粒大小的膿包。

估計那孔小姐平日不知該如何護理,這次應邀赴宴又怕自己這張臉被人嫌棄,便又糊上了厚厚的一層妝粉。

可惜妝粉不僅蓋不住這種比較嚴重的面板問題,還有可能會讓情況惡化。

那孔小姐將團扇放下之時明顯看到身邊圍著的幾個人神色一愣,又見身邊的女子特別是徐曼青這般花容月貌無可挑剔,神色更是羞赧得厲害,話還沒說兩句就又把團扇遮回了臉上去,好端端的一個小姑娘被這面板問題給弄得畏畏縮縮的全然沒有自信了。

聶書梅怎能不知這好姐妹的心情,便趕緊將人給扯到了桌上,言談間扯的都是些有的沒的,就差沒把說學逗唱的功夫都整出來逗孔小姐開心了。

孔小姐聽聶書梅說徐曼青是聶定遠結拜大哥的妻子,言談間也明顯要比之前親熱了不少。

看來這孔小姐也清楚自己以後的夫婿將是何人,跟夫婿交好的人的妻子搞好關係顯然是重中之重。

在徐曼青看來,這孔小姐是個好的。雖然臉上面板是有些毛病,說話間也帶有點文人的書卷氣,但身段和五官生得還算可以。

只是那聶定遠的個性很是跳脫,整個人跟混世魔王有得一拼。他若是個好掌控的,當初就不會死乞白賴地纏著秦遠征將他調到最危險的前鋒營去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男女相看能否成功,這第一印象十分重要。而大齊的禮法又不允許未婚男女在婚前多做接觸,這孔小姐再宜家宜室知書達理也不可能看一眼就能看出來。於是這第一印象最關鍵的就是外貌長相。

聶定遠明顯就是個不服家裡管教的,如今聶大人一廂情願地給自家兒子找了一門百裡挑一的好親事,可聶定遠買不買這個賬可就難說了。

到時候若聶定遠真心不喜,為了拒婚又整出什麼么蛾子來那可如何是好?

徐曼青心中有種隱隱的憂慮,但她畢竟身為外人,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便只得任這種擔憂嚥到肚子裡去。

孔小姐來了沒多時這宴席便開了,一干丫環婆子進來重新收拾佈置了檯面,精美的菜餚便陸陸續續地呈了上來。做東的梁夫人又是致辭又是敬酒的,徐曼青也只得趕緊打起精神來應付。

待到酒足飯飽歇息了一陣,眾人才終於移步梁府的後花園賞荷。

遇到這種性質的聚會,少不了會有所謂的賽詩會,這詩會簡直就是為孔小姐這種出身書香門第的才女千金辦的。

只見孔小姐出口成章,沒兩下就博得了滿堂彩,徐曼青這才在孔小姐的眼裡看到了屬於這個年齡段的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和自信。

可這文縐縐的孔小姐,真的能鎮住那野馬一般的聶定遠麼?

可惜還沒等徐曼青閒下來多久,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張氏見徐曼青在這舞文弄墨的賽詩會上突然變得跟鋸嘴葫蘆似的一聲不吭,心下便覺著這徐氏也不過是嘴皮子油滑,光會說些場面話矇騙其他貴婦罷了。如今這粗鄙不堪的村婦到了這種需要見真章的場合,自然只能心虛得躲到孔家才女和聶家小姐身後尋求庇護了。

又想到那孫氏偏是不長眼睛看不清徐氏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真相,若是不能將孫氏從徐氏身邊扯過來,她連靠近都靠近不了,就更別說是跟她套近乎了。

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讓那徐氏原形畢露,這樣一來她也能找個機會在孫氏面前露上一手,拉回些好感值不是?

於是在眾人紛紛為孔小姐的文采鼓掌稱好的時候,張氏又十分不合時宜地搶了東家梁夫人的話頭。

“孔小姐的文采早已譽滿京華,只是今個兒也得給新到的夫人一些表現的機會不是?”

張氏話頭直指徐曼青,甚至為了不給聶書梅頂替的機會,便指名道姓地道:“這良辰美景風光正好,不如讓項夫人也賦詩一首,好讓大夥兒見識見識她的文采不是?”

張氏說完這番話滿場寂靜,如今因為張氏的“功勞”,在場的人大多都知道徐曼青的出身了。如今張氏唱這一出,無外乎就是要當眾給徐曼青不痛快。眾人已經能預想到待會徐曼青做不出詩來滿臉羞愧欲死的模樣了,登時無數憐憫的眼神投射到徐曼青身上——沒事招惹到張氏這種窮追猛打的瘟神也真是夠倒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