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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可這般一折騰,黃氏的命也去了大半條,病根就這樣落下來了。

自黃氏生產後,老徐家多了一口人,可得力的勞動力卻減了一個。

平日裡都是黃氏負責燒飯漿洗和縫補的活計,可現下她卻連床都起不得,還得人在一旁伺候著,更別提什麼幹活了。

於是,這些繁重的活計都落在了徐青的身上。

徐青對此怨言甚重,覺得就是因為這個弟弟的出生,把她原本安樂閒適的日子給整沒了。

對於這個弟弟,她實在是一點好感都提不起來,平日裡也是愛搭不理的,若不是還有黃氏的眼睛在一旁盯著,搞不好直接就把徐奮丟在一旁餓死了事了。

黃氏在床上病歪歪地躺著,每日光是湯藥費就要花上好大一筆。

好在徐大壯對黃氏有多年的夫妻情分在,倒也沒在湯藥上剋扣過,反而還賣了山隴邊的那幾畝旱地,就為了給黃氏籌醫藥費。

徐奮一天天地長大,黃氏也眼看一日枯槁過一日。

徐青見徐大壯為了給黃氏治病賣了不少田地,心中很是不忿。畢竟這家裡的恆產就只有擺在眼前的那麼一點,整日這般入不敷出的,蛋糕只能越切越小,日後等到她談婚論嫁的時候,能給她陪嫁的嫁妝都要被拖累沒了。

徐青雖然小家子氣,但也不至於為此怨恨自己的親孃,所以這滿腔的憤懣,就都轉嫁到徐奮的頭上了。

徐青不止一次地在徐大壯麵前暗示這徐奮就是老徐家的喪門星,自一出生就把孃親給折騰去了半條命,而且砸了那麼多錢醫治竟也不見絲毫好轉,反而還每況愈下。

而且自徐奮出生之後,又恰好碰上年景不好,別說那些畝旱地了,就連平日裡收成極好的水田都欠了收。

徐大壯起初也不大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命中帶煞,可畢竟經不住三人成虎。徐青平日裡唸叨得多了,他也把自己遇到的各種不順心的事相互聯想了一下,竟還真是開始相信徐奮天生就是顆喪門星,是投胎到徐家收債的了。

這事雖然在徐大壯心裡生了心結,但徐奮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雖然心中埋怨,但也做不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來,只不過難免在日常言語多加冷落,平日裡見到徐青欺負徐奮也不懶得說句公道話罷了。

徐青見徐大壯明顯擺出一副不想多管的樣子,而黃氏也病得有心無力,徐青更是下了狠手地欺負徐奮,經常剋扣徐奮的吃穿用度,弄得好好的一個快十歲的孩子看起來瘦弱得竟只有七八歲的身量。

黃氏苦熬了多年,終究是沒能撐過去。

在黃氏離世的那年,鹹安一帶又逢多年不遇的旱災,多少戶人家險些要斷糧,徐家多年被虧空,連黃氏的棺材本都拿不出來了。

最後,徐大壯只得賤價變賣了一畝水田,這才給黃氏簡單地辦了喪事。

黃氏走後,這些年的虧空已經讓這個家裡一貧如洗。

徐青整日裡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家裡這般光景,哪怕是她再長得貌若天仙,沒有嫁妝也不會有好人家願意上門來提親。

眼看著徐青的年齡一天天地增加,馬上就要到及笄的歲數了,奈何徐大壯整日跟鄰里說著自己女兒終有一天會嫁為貴婦之事,弄得村裡的適婚男兒的人家都不敢“高攀”,真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徐家的境況又一日不如一日,等徐青終於願意放下身段考慮自己婚事的時候,洪村不錯的人家的男兒郎基本上都與別家的閨女下定了,剩下的一些要不就是年齡不合適,要不就是家境條件比現在徐家還要差。

徐青是怎麼也咽不下去這口氣,整日裡又哭又鬧的,最後還是徐大壯忍無可忍地颳了徐青一個耳光,徐青這才消停了下來。

徐青就這般苦熬到了十四歲。

在大齊朝,女子十四歲未嫁父母是要獲罪的。

徐大壯現下是徐家唯一的男性勞動力,若是再被關進牢裡去,徐家就更沒指望了。

被逼無奈之下,徐大壯只好託了村裡有名的花媒婆,讓她去別的村子甚至是更遠些的地方問問,看能不能給徐青說上門婚事。

這媒婆收了錢,辦事倒也利索老練。

這媒婆的行當其實賣的就是那識人的眼力,而且徐大壯家的閨女在洪村裡可是“出了名”的,徐家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最是清楚不過。

這徐家這些年弄得不上不下的,現下又拿不出嫁妝來,卻成天還想著要把閨女嫁個好人家,著實是件為難事。

不過雖然事情是為難一些,但好在徐青不是有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蛋麼?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賣點。

這花媒婆挑來揀去的,幾日後便給徐大壯回了話。

眼下這合適的就只有兩條路。

一是把徐青嫁到鎮上的王員外家做妾,二是嫁到鹹安城郊的項家做妻。

這王員外在這京郊村落的十里八鄉還算有名,連徐大壯都聽說過他的“事蹟”。

倒不是因為王員外年紀大得足以做徐青的爺爺,而是他家有悍妻,這些年來折騰死的歌姬小妾不知凡幾,嫁進王家就跟半邊身子進了鬼門關似的。

可徐青卻依舊堅信自己必能成為豪門貴婦,雖然王員外家只能算得上是富庶的鄉紳,跟她想象中的“豪門”還有那麼點差距,但近日裡她著實受不了村裡其他姐妹們各種冷嘲熱諷的話,心中一急,竟然不介意為妾,求著徐大壯一定要把她嫁到王員外家裡,好在那些尖酸刻薄的小妮子們面前“吐氣揚眉”一番。

徐大壯這人雖然是個目不識丁的大老粗,但那骨子裡的心氣勁兒倒還是有的。

一想到自家辛辛苦苦捧在手心裡養大的閨女,如花似玉的年紀就要去陪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大的糟老頭子睡覺,徐大壯心裡活活就能給憋出口血來,再想到王員外家中“威名遠播”的正妻,更是不允許徐青往火坑裡跳。

徐大壯活了這麼些年,雖然談不上有眼力勁兒,但這所謂的大戶人家的門門道道他也聽說了不少,若徐青嫁進去是個正頭娘子的話,出了什麼事孃家人就算再不得力,也尚且能去縣衙老爺那擊鼓鳴冤告上一狀,可若是那些從偏門抬進去的妾,被正房太太尋個由頭活活整死,官府也是決計不管的——誰讓人家是妻你是妾呢?該!

徐大壯已經死了老婆,可不想自家閨女被人這般糟踐,便又尋了花媒婆,把王員外的那門親事給回了。

可現下已經火燒眉毛,里正為了徐青的婚事已經來徐家催促多次了,若還不趕緊把親事定下來,待到徐大壯獲罪,里正也定會被牽連。

徐大壯沒轍,現下只剩下項家的兒子項望山可以考慮了,便趕緊找來花媒婆仔細打聽此戶人家。

這一番打聽下來,這項家的遭遇跟徐家還真有些像。

只不過,老徐家死的是媳婦,而項家沒了的是當家的。

話說這項家之前的光景可要比徐家最好的時候還要好上不少,可後來家中突逢變故,項家當家的沒了,只剩下項寡婦帶著一個兒子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