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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孤女修仙記+番外

外頭的日光依然明晃晃地,她面前架著的短刃卻更是亮得刺目,森森寒氣幾乎沁入了她脖子上嬌嫩的肌膚,榻前立著個著粗使丫環服色的少女,面目醜陋,一手上持著刀,而刀正架在她脖子上。

“…”

剛要尖叫,聲音就被脖子緊著的痛感嚇回了肚裡,那小丫環冷冷地瞄了她一眼,她這才看清那小丫環的模樣,闊口塌鼻,面目焦黑,而投過來的目光卻冰寒似刀,生欲將仇人刮成千片萬片一般。饒是她身份高貴,平日動動嘴,就能任意打殺下人和庶民,這十幾年來稱得上手下人命無算,但如今被這樣充滿冷酷仇恨的目光盯著,景嫻冷硬的心頭也不禁起了陣陣涼意,這,…這卻是哪一路的仇家派來的?

想她身為顯貴,也很少跟人結仇,左不過在家裡打殺個把賤婢罷了。

朝門口巴巴望去,那些守在門外的婆子侍女們怎麼也沒個機靈的過來瞧瞧,怎能把這個醜鬼羅剎放了進來?

“不用看了,都睡著呢。”

小丫環聲音低沉地嘲諷,稚嫩中帶著與年紀不符的冷峻。

“誰派你來的?你要什麼,金銀財寶,富貴身份,本,本郡主都能給你,…還不放開!這可是滅,滅九族的死罪。”

景嫻本來抱著的指望破滅了,馬上便轉了口氣,只是她這輩子都被人巴結捧著習慣了,這幾句軟話說得生硬之極。

她這才將將說完,那醜丫環便冷笑一聲,“我只要你的命!”

單手上勁力微吐,那利刃已是深深刺進了景嫻的咽喉,景嫻痛得面目猙獰,雙手雙足不斷掙動,欲叫不能,一道血線順著脖子流了下來,洇紅了地上的雪白絲毯,那醜丫環卻不使足了勁,象是特意留著景嫻郡主一口氣。

帶著淡淡笑意的嘴角彎起冷冰的弧度。

“還記得東原澤郡的陸周氏嗎?”

正在亂掙亂動的景嫻聞言身子一震,面色霎時變得慘白,瞪大了眼死死盯著醜丫環,目光裡滿是恐慌和驚駭,一隻手抖著指向手上持刀的少女,另一隻手卻在身邊暗自摸索著什麼,醜丫環卻是冷笑一聲,手上力道加重,在那致命處輕輕一劃。

景嫻一聲也沒出便軟倒下去,右手散開,掉落了支一頭尖尖的赤金珍珠長髮簪。血泉自喉頭向外奔湧著,猙獰面容卻是定在半空,顯然人在黃泉路上了。

猩紅的血從刀尖上滴下來,少女在死人衣上擦淨了武器,靜默數息,足尖輕點,便從窗子中躍了出去。轉眼間便失去了蹤跡。

三 罪女

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石室裡暗黑如漆,死一般的寂靜。

這室中無門無窗,不大的空間裡,唯一的出口就是厚厚的石門,用重鐵澆鑄的門鎖,這地底深處的牢房,真可稱得上插翅難飛。

胸口如同被重壓著破舊的風箱,微弱地一呼一吸間牽扯著鈍悶痛意,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想來她也快十四歲了,算算這十四年裡,似乎喜樂之事委實不多,如果就此死掉的話,倒也一了百了,解脫了呢。

而且,她在孃親墳前立下的血誓,要殺掉那兩個仇人,也終於在多年的謀劃下實現了。只是有些微憾事,沒能在孃親墳頭上再去看看,親口告訴孃親這訊息。

孃親…

貓兒來陪你了。

閉著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彎彎,彷彿陷入了夢中的溫暖,那昏黃的燈光下,秀麗慈和的織補婦人,…抬頭對她笑,招手,…貓兒,…來,…試試這件衣裳…

一陣刺目的光突然將她從迷夢中拉了出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冷冷響起,“雲貓!睜開眼,看看誰來看你了。”

這個聲音她認得,烏衣局的總頭領風昭棠。她被捉來的第二天就是被他審的,她也沒勞他用啥大刑,把刺殺郡馬府那一對夫妻的事兒全招了,連因果都連帶著講了個清楚,這人倒也爽利,看著她傷重奄奄地,也沒再動刑,只說了她這彌天大罪,就決不要想活命了,等著上頭拿主意是千刀萬剮還是五馬分屍吧。

反正都是一個結果,誰來看又有什麼意義呢?何況話說,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哪兒來的人來看她?

她眼皮抬也不抬,閉目裝死。

只聽風昭棠冷笑一聲,“好一個不知好歹的丫頭,你可知這位便是當今的國師,多少貴族子弟想求國師大人看一眼都得不著,你倒是賴在地上裝死。”

國師?

倒是聽說過,傳說那玄昆老道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那是得道的仙人,會呼風喚雨,起死回生的仙法,連皇帝老兒也在他面前執弟子禮,每有重大不決之事,都會到專給國師修的銅仙台去請教。

只是,…看老孃做啥?

想想自己逃亡數月,終是不敵那些皇家的鷹犬被捉拿,那背上中的深深一劍,兩腿俱斷,下頷骨脫臼,右手被挑斷的手筋,這付半死不死,一隻腳已經快踏入陰陽界的悽慘樣子,便是有一絲半絲僥倖活命的念頭,也都煙消雲散了。

接著裝死的她聽到一聲蒼老的笑,“這小姑娘身受如此重傷還能撐著一口氣,著實心志堅強啊。”

“呸,”她心裡暗罵,“老孃早盼著趕緊嚥下這口氣,可惜身子不能動才不能如願的,臭老道,你才心志堅強,你全家都心志堅強。”卻不去想這出家修道之人是否有全家了。

風昭棠接話道:“國師大人,這小丫頭小小年紀,倒是心狠手辣,郡主與郡馬都是傷在咽部,一刀封喉。說起來,那郡馬還是這丫頭的生身之父呢。”

那蒼老的聲音透著動容的驚奇,“哦?這小女娃竟然弒父?”那可真是大逆不道,違揹人倫了。

“正是,這也算得我朝第一奇案了,原來那郡馬在娶郡主之前,家中已經有妻有女,為娶郡主便謊稱自己未娶,過得幾年,待聽說原配陸周氏的訊息,郡主與郡馬卻是夫妻同心,不約而同都派了人去老家除掉這母女,…卻不想被這雲貓逃了出去,還學了那江洋大盜雲中飛的功夫,又賣身進了郡主府當掃地的粗使丫環,隱忍一年多,才看準了空子,將郡主夫婦二人都刺死。別看這小小年紀,心思手段倒也深沉毒辣。”

平攤在地上某人忍不住嘴角微牽,露出一絲冷笑。

“雲貓,你笑什麼,難道老夫說得有差不成?”風昭棠臉色一沉,質問道。

“陸,陸懷時殺妻害女,背信棄義,景嫻身份貴為郡主,心地還不如鄉間村婦,手段下作,欠下人命無數,我殺了他們,也算是為民除害,以牙還牙,要說毒辣,也該是他們兩個。”聲音雖嘶啞,卻是越說越暢快。

一對狗男女,終於得報應。

老孃活了十來歲,忍苦受罪,艱難學藝,為得不就是那一朝手起刀落,世界落得個乾淨?就算為了那兩條賤命搭了自己進去,那也是一個字,值!

風昭棠搖搖頭暗想,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卻倒真有些肝膽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