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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仙緣四渡

宜蘇卻忽然一縷藍光劃出指尖,擺脫了他的束縛,“你若是真敢毀,你休想我再入幻海一步!”

哎……我在心裡頭輕嘆,然後坐到一個甚舒服的凳子裡頭,看他倆在那裡拉拉扯扯,很有趣味。那元穎的水系法術倒是練得很精純,但沒想到,宜蘇一個一千多歲的神仙,法術也精進至此。當然,元穎的法術還是略勝一籌,可出手往往心有顧忌,最後的戰果卻落了個下風。最後,宜蘇甚順利地讓他答應不會毀了那座空墓,並將他趕了出去。

宜蘇轉頭看我,笑道:“你倒是像在看戲一般,很開心麼!”

“開心,開心!”我隨口道,而後才發現不對,靈機一動補救道:“見宜蘇兄順利將那壞人攆了出去,自然是開心的!”

“你這樣子,倒是愈發地像我那位故人!”他也開心地坐到我的對面,倒了杯茶來喝。

我翻了翻白眼,“搞什麼!別再重複這句話了行麼?”

“呵呵,你翻白眼的樣子也很像她!”他見我果真不說話了,這才道:“方才我倆用了術法,你卻絲毫不奇怪,如此,我猜的定然不錯,你與你的那幾位哥哥,也不是凡人吧?”

我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竟漏了這麼個大破綻。

“既然如此,我便把我與我那位故人的故事告訴你吧!”

我問道:“那位故人,應該就是元……方才那人說的空墓的主人吧?”我這人看的話本子多,故而很善於猜這種曲曲折折的情節。

宜蘇果然點頭,然後一副追思過往外帶緬懷故人的樣子,道:“這是一個發生在幻海里的故事。”

“這也是一個關於一棵海藻精與一隻小小雀鯛魚的故事。那海藻精便是我,宜蘇;而那隻小小雀鯛魚,名喚作泡泡。”

“咳咳………”我將口裡的茶水盡數噴了出來,甚是狼狽,他湊過來拍我的背給我順氣兒,我連忙笑道,“沒事兒沒事兒,你繼續說,繼續說。”

於是,宜蘇開始講述他那悲慘感人的故事……

其實我自知道宜蘇認得元穎,並不是沒猜過他或許也認得我,哦,不,是我一千年前的雀鯛魚模樣。可想到我

那輩子不過窩窩囊囊的活了不到十年,且活著的時間也多半花在睡覺上,認得的魚都屈指可數,更何況是個修為甚好的水族了!不過如今聽得宜蘇這麼細細道來,我也才算知道了當初我離開幻海後的種種。

當日我被聆月帶離幻海,去了天宮,再到後來死於非命,本以為是沒人會想念我的。頂多不過一個少羲,可少羲後來被我吸進元神裡,繼續做了印靈。竟沒想到,還有兩位——元穎和宜蘇。

元穎早就知道天天並不如她表面看上去的無害,後來雲紈公主被天族退婚,天天回了幻海之後,元穎幾經逼問,終是知道了泡泡已經死於千絕淵的事情,這便親自在幻都的公墓地裡築了一座空墓,每隔十年必要拜會一次。

宜蘇說到此事,我很是感動,頓覺方才真是不該耍著元穎小龜玩兒!

可最讓我感動的,卻是眼前的這位宜蘇。

不錯,宜蘇就是當年那株長在我家門口的海藻——那時候他還不叫宜蘇,他尚且還是個嫋娜多姿的、被泡泡自動歸為雌性的一株海藻。海藻那時候尚且是棵幼稚的海藻,他甚是喜歡單純天真外帶小迷糊的泡泡,兩人做了很久的鄰居,可最後卻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了雲珊嶺,去了遙遠的幻都。他那時尚且以為她不過是出去玩幾天,很快就會回來。

卻不知,這一別,竟是永別。他等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待到他能完全化作人形,行動自如時,泡泡都沒再出現過,就連與她一同出門的兩個夥伴也沒有回來過。彼時的雲珊嶺真是安寧的有些過了,宜蘇待得不耐,便決定去幻都找泡泡。臨走前,去了泡泡當年時常去串門子的水母家裡,卻正值那水母要自殺。宜蘇問水母為何要自殺,水母竟微笑著說,“連那條時常給我逗悶子的笨魚都消失了,如今這幻海忒無趣。我活了這麼多年,如果接下來的日子還是要如此無趣,倒不如死了乾淨。”宜蘇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並不阻止他尋死。水母見宜蘇與他英雄所見略同,遂引之為知己,很是激動,最後竟決定將他的修為都傳給宜蘇後再自殺。宜蘇知道自己修為尚淺,去了幻都說不定沒找到泡泡,倒被別的修為高的水族吞了,所以也沒有拒絕他。

宜蘇厚葬了水母之後,帶著水母的修為上了幻都,幾經週轉見到了元穎,元穎卻只能給他瞧了那座空墓。

等到滄海桑田,卻不知,佳人已逝。這種痛苦真是難以言說。宜蘇一個男人,竟對著空墓哭了三天三夜,可他直覺總不信泡泡真就這麼沒了,要死也得有個屍體不是?所以痛苦之後,竟毅然決定繼續尋找。即便是找不到泡泡的原身,找到屍體也好;即便是找不到屍體,找轉世也好。

總之,宜蘇用了數百年時間

,走遍了幻海的大溝小嶺,看遍了水族的爭搶掠奪,最後身心疲憊兼失望地回到幻都,終是一無所獲。不想,那元穎卻因宜蘇的堅定和韌性給感動了一把,用他的原話說就是:“如此嬌弱的水草,竟有如斯毅力,實在令人敬仰。”

宜蘇因元穎對泡泡的懷念,也將之引為知己,於是,兩人因為同一條魚,“好”上了。好之一字,本就玄妙,而這二位的好,就更是玄妙中玄妙。元穎對宜蘇,從敬仰逐漸化作了愛慕;而宜蘇對元穎,卻一直停留在知己的階段。

再後來,宜蘇想到,如今泡泡果真還在世的話,都已經成精了吧?或許已經化作人形離開幻海了。於是,他便也從幻海到了凡界,直到現在。

“越找越是失望,可越是失望卻越想找,”宜蘇一臉愁苦道,“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人還是在這裡混日子過。”

“你的故事倒是不錯,”我回到,“可我實在不明白,明知道泡泡是在天上丟的,為何你卻在海里找,地上找?豈非緣木求魚麼?”

他抬眼看我道,眼裡很是抑鬱,“你以為我不曉得麼?可天界的神仙都是些法力高深的,像我這樣的根本就上不去。其實我也知道,如此找法,根本是大海撈針,茫無頭緒,可我只能找呀,若是不找,我約摸要如同水母一般,活不下去了。”

他這話說得,我心裡被感動地狠狠一跳,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我做泡泡倒做得很成功嘛……

“那宜蘇兄,你還是要繼續找下去麼?”

“不知道……我甚至也不知道如今自己到底是活著作甚……”他又猛然抬眼瞧我,“不過,自遇到清風兄後,宜蘇覺得十分快活,是真心想與清風兄交個朋友的,不知清風兄意下如何?”

我很是慷慨地笑笑:“那是自然!我可早把宜蘇兄當做好兄弟,好朋友了!”說著以茶代酒,與他幹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