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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仙緣四渡

他的尾音落下時,那雙我原本肖想拿去賣錢的眼睛已經看向了我。沉靜又洶湧,彷彿有太多的東西深藏在內,黑沉幽深地讓我一如既往地忘卻呼吸。

終歸是走了。臨走前給我種下了印靈,說是可以保護我。我那時不曉得印靈是什麼東西,可還是聽他的話。三年來的生活早已經讓我對他沒絲毫戒心,有的,只是我那時尚且沒意識到的深刻愛意。

他走後的第二日,我決然沒想到的事情都發生在這一天。

我沒想過,聆月還有一個美麗威嚴又法力高深的母親,更沒想到,她是天后,而他,是天族的太子。

天后青雘據說是鳳族與麒麟族之後,故而有火系和水系雙屬性。水火本是相悖的屬性,可她卻將兩種力量相容幷包,成為四海八荒的一代名人。成了天后後,自然就更有名了。

青雘來崑崙山找我時很是低調,她只說她是聆月的母親,然後就把揮一揮袖子把我捲到了祥雲之上,我甚至沒跟崑崙山眾妖物們道別,就被她直接帶上了九重天。

初入凌棲宮,對於聆月的身份,我自然驚奇,可更欣喜。因我在崑崙山中看過太多和美家庭,必然未齊和未央與他們的父母兄弟,相親相愛,我雖然沒說過,可其實心裡很豔羨。我一直以為我與聆月都沒有家,雖然兩人相伴也並不寂寞,可畢竟比不上一家人來得熱鬧開心。如今愕然發現原來聆月不僅有父母,且有著四海八荒最龐大最神秘的家譜,立時就無比開心了。

無比開心的我,把崑崙山完全拋到了腦後,無比開心地住進了凌棲宮中給我劈出的一個院落。不久,順利地等到了聆月歸宮。

☆、正傳

今次這夢做得真是長久。陵光在門外端著嗓門喊了半日才把我喚醒。睜眼而來,是視窗樹枝上清脆鳴啼的羽鵲,雪白的羽毛反射過來的耀目的陽光,讓我的眼眯了幾眯,愈發覺得如夢似幻。

不錯,本神尊南柯一夢,竟夢到了三萬年前在崑崙山的種種,一樣一樣的與真實並無二致。只是從進到凌棲宮重遇聆月後,這個夢裡頭的聆月忒賢惠忒溫厚,不僅對我同崑崙山上時一樣好,而且還與崑崙山時一樣,日日同我在一處,夜夜也與我同宿,然後我懷胎三年,順利生下個孩子,聆月很是開心,正欲將那孩子抱給我看時,這夢便醒了。

這夢委實是幸福地過了頭,生生把後面一段悽慘都扭轉成了幸福。可終究是南柯一夢罷了,如今醒來,一絲痕跡不留,徒留滿懷傷感,縈繞不去。

三萬年前,我入凌棲宮後,境遇徹底改變。我猶記得聆月拿了張證據,說是我與陸吾,也就是魔宮的皇子黎霄舊情難忘,揹他棄他,如此等等,具體的話也記得不甚清楚,只曉得他終歸是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詞,可眼中的痛苦和怒意卻不是假的。我們吵了一陣,然後被他生生氣暈了過去。其實我並不以為這事兒有什麼要緊。崑崙山的老妖婆們不都說夫妻吵架是床頭吵,床尾合麼?

可是我們終歸從此沒有“合”過。我再也沒見過他,直到後來我失去我的臉的那天。

“哎……………”

我長悠悠地嘆口氣,愈發覺得自己蒼老年邁,起身從桌上摸茶喝,步履都有些不穩當。

前塵過往,凡俗塵埃,萬萬年過去,總歸要淡忘的。

清涼的茶水順喉而入,凉地我一顫一顫的,略整了整衣裝,對著聆月前幾日給我添置的一面精緻的菱花鏡照了照,這才推開草垛子的門。

陵光斜著眼睛看我,嘲笑道:“你倒真愈發懶怠了,賴床賴地很是舒爽吧?”

我點點頭,“帝君吼了半天嗓子,必然也吼地很舒爽。彼此彼此咯!”

他哼哼幾聲,“若不是天君他老人家讓我不要吵了你歇息,本帝君又怎麼會淪為叫起的小廝?如今丫頭得了天君老人家的寵,都爬到本帝君頭上來了,本帝君真是命苦啊!”

我險些被口水嗆到,一把扶住草做的小門,甚是糾結道:“老……老……老人家??”哎呦我的娘噯,虧這張老臉面不改色,稱一個比自己不知道小了多少輩兒的小神仙為,老人家?

“清風不識,老人家這詞兒,如今竟是這般用的。”我嘆道。忽然想起來六哥也如此說過。嘖嘖,天君真是個不一般的職位。

“說吧,叫我什

麼事兒呢?”我抬眼看他。

“倒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今兒早上不知是什麼星照到了委羽山上,剛走了兩位天族之人,竟又來了一位。我曉得你不喜歡見客,本不欲擾你,可這位的身份實在與丫頭你牽連甚密,便還是過來叫你。”

“什麼人啊,神神秘秘的!”我翻了翻白眼,嫌站著累得慌,見聆月佈下的吃飯的桌子還在,便走過去坐了。

陵光頓了一會兒,言到:“一隻金色的鳳凰,似乎,是聆月君的小老婆吧?”

槿顏?

我一下瞪大了眼睛。

“她竟中了汲魂咒,如今巴巴地跑到長生境裡找我給她解咒,論理呢,她怎麼說也是琳虛境的公主,雖然爹不疼娘不愛的,可很得上任天后青雘的喜歡,秉著我長生境與琳虛境,草木一族與飛禽一族的友好,我是要救她一救的。可論情呢,我與它飛禽一族並不甚親厚,那鳳凰怎麼說也在聆月君後宮裡頭待了數萬年,雖說如今聆月君一門心思在你這,可也保不齊哪日會不會又念起舊情來,若真是如此,丫頭你豈不是要成了下堂妻了?這麼一想,這隻鳳凰,還真是救不得。”

我聽見自己狠狠的磨牙聲,咬牙切齒道:“下……堂……妻……帝君真是忒有想象力了!”

他不顧我惡狠狠的眼神,繼續笑的很開心,“那是那是!呵呵……可如今怎麼把這位打發下山,可就得丫頭你自己去應付了。本帝君可不能破了享譽四海八荒的仁心仁術的美譽啊!不過話說回來,這金鳳凰既是天君的小老婆,如今這天君雖然年輕,可解汲魂咒是不在話下,她卻大老遠地跑到我這裡來解,哎,失寵的女人,真是可憐。”

“人家既然找了來,你又憐她命苦,救了她便是。至於這下堂妻的擔憂,帝君還是安心地揣回肚子裡去。蒙帝君福澤,本神尊以為,本神尊至少在帝君您有生之年,是不會成為下堂妻的。”

我閒閒地與陵光道。

陵光還是笑,“你這丫頭,我救了,你可別後悔。”

“自是不會後悔的。”

若是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不會遵從上任天君的旨意嫁去天宮,秉著兩族情誼也不準備去找這位槿顏娘娘的麻煩,她中了汲魂咒,死了便死了,也算是解了幾分心頭之恨;可現下,我得去天宮陪著我的兒子,嫁去天宮怕是再所難免,既然遲早是上天宮,我便要拿回三萬年前我在天宮中被剝奪的一切,她曾經給予我的,我都要一一奉還,這樣才好玩不是?哪能這麼容易就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