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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仙緣四渡

許是魂魄健全後我終歸是要比以前聰明瞭幾分的,這次聽到這番話,倒也聽了個明白。雖然不知真假,然而我早就聽聞,聆月出生時四海八荒祥瑞之兆盡顯,天宮祥紫之氣瀰漫升騰,九天銀河邊之祥草蓂莢暴生三月,東方九旭之東的燦爛煙霞三年不滅。又有從四海趕來的七十二隻金鳳鳥齊齊相聚,繞著聆月所處的殿閣飛行了七七四十九日。花境明昆境和長生境中,枯草逢春,敗葉重綠,一日之間,神界一片蓬勃生機。此一說,那麼聆月君之言倒也是有幾分可信的。天君當年喜得此天賜之子,當即立下了為天族太子,想來對聆月的安危定然是極關心的,此番他老人家既然放心的很,想必的確是件不必憂心的事兒了。

我放下了擔憂,便終於醒悟起來問道:“隱形之術沒有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沉吟半晌,道:“今晚我們便回去九旭宮。”

☆、前傳

回到九旭宮的第一晚,我又一次夢到了幻海之濱。

這次的夢境彷彿是連著上次的,倒彷彿看一章一節的話本子般,線索分明。

我們倆正在一個素淨而整潔的小屋裡,海浪擊岸之聲、海鳥鳴叫之聲不絕於耳。小屋內陳設十分簡單,卻處處透著溫馨。我與他相對坐在桌旁,桌上擺了幾盤小菜,其中一道便是蒸蘑菇,上面撒了幾許綠油油的蔥花,香氣撲鼻,精美之至。

我看了看那盤蘑菇,又抬起頭來看他,眼睛笑成了兩輪彎月,脆泠泠道:“你真的什麼都會呢!清清的夫君是天上地下最了不得的人!”

他仍是對我微笑,夾了幾塊蘑菇到我的碗裡,我便開始很是香甜地吃著。

“嗯,對了,”我抬起頭來問,嘴裡還包了一包飯,便有些支支吾吾,“方才來找你的人是誰呢?是有什麼急事麼?”

他的神色黯了一黯,又抬起眼來對我柔和的笑,“無事,不過是以前認識的人罷了。”

“哦。那就好。”我隨口映著,眼睛裡仍是桌上美味的飯菜。事後讓我十分懷疑,這輩子我嗜睡,清清那輩子是不是很嗜吃啊?

他不停地給我佈菜,嘴上還時不時說著這個菜吃了營養,那個菜吃了聰明之類的,自己卻只是應付般地吃了幾口。

待到我快要吃完時,他抬頭道:“下次若是再遇到方才那人,你不要開門就是。”

我聽見自己傻乎乎地答了是。

夢境在此戛然而止。醒轉過後我想了許久,也沒想透那個來找聆月的人是誰。

第二日,聆月告訴我說,幻海的夜桑王上攜了雲紈公主來拜訪我了。我十分奇異自己何以有如此大的面子竟能讓幻海龍王來拜上一拜,然而想到天天來九重天上看我了,便欣喜地不想其他。

聆月本不欲讓他們進入九旭宮,然而在我的苦苦哀求下終是答應了讓天天入九旭宮陪我幾日。幾乎一年未見,天天愈發地像個公主了,行止間絲毫沒了做雀鯛時的浮躁衝動,成了個標準的典雅女子。反觀我這同樣成了人形許久的雀鯛,卻並沒改變多少,我看到她的剎那便了悟了,原來龍,和雀鯛本就是不一樣的。

天天變得溫柔大方了,我自然高興,然而她眉宇間凝結的一層淡淡的輕愁又讓我很是擔憂。

以往我們在一起都是她說我聽,這次卻生生反了過來。我情緒頗為激動地給她從花境講到凌棲宮,再從崑崙山講到冥宮,因著我們一向要好,所以我絲毫沒有對她隱瞞,將我離開幻海之後的零零總總都說與她聽了。

她起初是不甚在意的淡

淡聽著,爾後便是驚詫兼憂思,再然後便是震驚兼憂愁。最後,她終於問出一句:“聆月君是不是喜歡你了?”

我想了一會兒,手支著腮,承言道:“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對我笑道:“那你為何不去問問他?”

我低了頭沒說話。其實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麼,潛意識裡不去仔細考量這個問題。

“呵呵,我知道,”天天點了點我的頭,道,“你定然是害羞了。不過要你一個小姑娘去問這種問題,的確不太妥當。要不,我幫你去問問他?我是你的好朋友,這點小忙是理所當然要幫的。”

我見她義氣無比的樣子,就記起雲珊嶺那隻日日拉著我跑上跑下的天天小雀鯛來,還沒聽清她要我答應什麼,就反射性地點了點頭。

然後我便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以往的九旭宮裡除了聆月與我便再沒其他人了,故而萬事都是由我們自己打理;自從天天及其她的侍女入住九旭宮後,這九旭宮便愈發向凌棲宮看齊了,更重要的是,聆月雖然仍是每天都來看我,但已經很少留在九旭宮了。我早就知道東荒瀛洲的麒麟族叛亂將天君和凌霄殿的眾臣工們攪得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此時的聆月定然是忙於這件事去了。然而,心中卻總有幾絲鬱郁。

數日後,終於逮到了聆月君回來的時候,就遂了天天的意思讓天天代替我去給他添茶,然而順便問一問那件了不得的大事。

我坐在聆月的殿閣外面的石階上,翹著二郎腿搖啊搖的,十分悠閒。待到身後那門終於開了的時候,就見天天走了出來,臉色很差。

我巴巴跑過去問道:“如何如何?幫我問了麼?”

她看了我一眼,眸光中是層層我琢磨不透的陰霾,抽出了被我拉著的衣襟,不發一語地走了。

我揉了半天腦袋,也沒整明白她那是個什麼意思。

回頭又看見聆月,他神色平靜,叫我跟他一同出門。

又是去崑崙山。

只不過這趟出門委實是詭異的緊。他帶著我駕著雲從神界九旭宮到崑崙山,又從崑崙山到九旭宮,再從九旭宮道崑崙山,再從崑崙山到九旭宮……如此往來了不下五次,他終於問我道:“記住這條路了麼?”

我終於了悟原來他今日是要教我認路來著。只是九旭宮到崑崙山,卻的確行程頗遠,我雖然走了這麼久仍是沒搞明白這向西南的彎兒是拐了幾道。

他見我依然迷糊,二話不說又帶著我來回幾遍,這才放了我回九旭宮。他將我送至九旭宮主殿內,神色頗為嚴肅道:“明日我便要上東荒瀛洲去平

定麒麟族叛亂。可能要些時日,如果一月後仍不見我回到九旭宮,你便自己上去崑崙山,我定會在那裡等你。”

我傻乎乎地點了頭,並不覺得他這番說辭有何不妥。

第二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做了那幻海邊清清的夢。

自從重建七魄以來,每天晚上我都會夢到清清和聆月。他們偶爾在沙灘嬉戲,女子亂踢亂鬧,男子則幫她拿鞋子;偶爾在廚房忙碌,男子身形俊挺而嫻熟地忙上忙下,女子則在一旁觀看時而加個柴火;偶爾在清涼竹塌上相擁而眠,男子抱著女子彷彿抱著無價的珍寶,女子偎著男子酣甜而睡……另外還有一同出海捕魚的,一同揀貝殼兒的,等等。甚至有兩次還出現了夜桑水君,只不過他卻是一副富家花花公子的形容,與清清也不過點頭之交。這些夢境彷彿給我補齊了五萬年前的記憶,而我,也越來越將自己與清清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