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朱家的事情,不用你來管。」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們兩個人是不可能相伴一輩子的,原因在你,而不在那個小東西,因為你,所以你們不可能相伴一輩子。」他從不多管閒事,他不過是喜歡美麗的東西,心想若是他不要,他就可以接收過來,誠如他剛剛所說,就算是死的也沒關係,他有儲存的辦法。

「月晑……」一個高大的身影竄入屋中,低沉的嗓音充滿無奈。他們是出來辦事的,結果身邊的人兒一轉眼就不知去向,找了半天才發現他又來惹別人的火氣。「朱公子,抱歉打擾了。」

停了一聲,慕容月晑毫無顧忌地伸臂攬住無情的頸子,豔紅的雙唇就在緊抿的另一對唇瓣前。「事情都辦完了嗎?」

「辦完了。走吧!」

「不要,我要上花街玩。」吻住誘惑他很久的薄唇,在眾人驚訝的目光里加深這個吻。

「你們兩個?」就算自己也常對憐兒這么做,但是這種在大庭廣眾之前毫不顧忌的表達方式還是教他吃了一驚。

「就一個吻而已,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自己不敢做的事情,並不代表別人也不敢。」

說著又親了無情一下,無情的臉龐雖然漲紅無奈,卻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朱公子,我們雖只見過一次面,但是那時候你懷裡的那個少年我看得很清楚,他是很適合你的人,你要懂得好好珍惜。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和月晑,少爺跟我家公子,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妻,要白首到老的就只有對方;雖然我不喜歡,但是如果月晑要我在大街上做這些親密的舉動,我都不會反對。因為我們心裡清楚,別人的眼光,不會比對方如何看自己來得重要。」無情誠懇地告訴朱玉棠,他明白得晚了一點,但是還是知道了少爺跟月晑當年所指的意思。

簡言之,朱玉棠的浪蕩不羈仍在社會規範之中。他可以寵一個男人而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以看兩個男人相愛一輩子而毫不介意;但是一旦自己成為其中之一時,他就成為最先退卻的人。

對他的話,朱玉棠只想起憐兒對他的好,憐兒對他的依賴,還有他跟憐兒之間相處的情形。他沒忘記每當兩人相對無話時會做的傻事,有時候就算一句話也不說,只有雙手交合,依偎在一起發呆,心裡頭也覺得就這樣過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別忘了我……

怎么可能忘了你?

說了就是約定。

他不曾要求相守一輩子,憐兒不曾這樣對他要求過。

忘情地一掌揮在身旁的花瓶上,碎了滿地的白瓷,透明無色的水漬在木質地板上加深成深褐色。一旁的福祿被嚇得滿臉蒼白,無情嘆息,慕容月晑冷哼一聲,再次看透他的心思。

憐兒早知道他的怯懦,早明白他沒膽子承擔,所以才會從來不對他要求,每一次他都只對他說:別忘了我,要永遠記得我。

「你啊!難得說這么多話,卻是對一個無藥可救的人說。」慕容月晑瞪著無情。

看看仍陷入自己思緒中的朱玉棠,無情拉起他的手。「別這么說,我們走吧!讓他自己好好想想。」

「沒什么好想的,放眼望去,這世上的人哪一個不是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他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順從無情的話讓他拉著手離開,留下的話語也不知朱玉棠是否聽進了耳中;倒是福祿還傻傻地望著離去的兩人,無法從剛剛見到的那一幕回神,也陷入他留下的話語裡頭。

***

聽到令人震驚的訊息心裡應該也會有所感觸才是,然而憐兒在聽見朱玉棠又到了花街晃盪,又買下新的小倌之後心裡頭卻一點動搖也無,接著得知席湘緣懷孕的訊息也無法讓他產生任何情緒。

接下來還有什么?

他腦中唯一的疑惑就這么一個問句,接下來還有什么?

當現實完全照著自己的預料而行時,會有一種彷佛在做戲的感受,好象一切都不是真的。

「憐兒,進房吧!你在發著燒呢!別再吹風了。」夢軒苦勸披著一件單衣坐在院子石椅上發愣的憐兒。

他已經連續發了三天的高燒了,朱公子這一去就是兩個多月,這期間一點訊息也無;好不容易等到訊息,卻是他又在戀袖坊買下新官兒的訊息。

憐兒不夠好嗎?

為什么他還要買小倌?

聽到訊息的時候他哭了,反倒是應該哭泣的憐兒卻來笑著安慰他。可是他不想看他的笑,那種笑容他看多了,過去憐兒在戀袖坊面對客人的時候也都是這么笑著的。

「憐兒……」

「別這樣嘛!外頭的風舒服,再讓我待一會兒就好了,別趕我呵!」輕輕柔柔的聲音好似一不注意聽就會被風吹跑。

「可是你還發著燒,瞧瞧你,現在連我都可以輕易把你給抱起來了。」不由分說,夢軒賭氣地彎身將連十二歲孩子都不如的重量抱起。

「燒總是會退的,快放我下來!」

「不要,回房喝藥!你再病下去還得了,看看你,一點肉也沒有。」很不爭氣地淚又流了下來,這幾天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哭了多少回,他最氣的還是一直無動於衷的憐兒。

清揚的笑聲從他懷中發出,低頭一看,臉色憔悴還病態的發紅的俏臉笑得好不開心。

「好久了,我已經有兩個月沒讓人這么抱著了,真好……」

「憐兒!」很少生氣的夢軒真的被他氣出火來,不顧一切將他丟在床榻上。「你夠了沒?你難過我們難道就不難過?你這樣我們看在眼裡有多難受你知道嗎?連言亭都哭了。昨天你發燒昏睡的時候是他看顧你的,他一邊擰著中子替你拭汗,一邊淚水不停的流。因為你不珍惜自己,難過就哭嘛!怕丟臉的話我們陪你一起哭就是了。」才這么說,眼淚又流得更加厲害了。

憐兒茫然,怔愣著捲起衣袖幫他擦乾小臉上的淚痕。

過了好久好久,憐兒空然的雙眼才納入一點點靈魂。「我不難過,我不哭不是因為我怕丟臉,也不是故意忍著;而是我一點也不想哭,眼中沒有眼淚可以落下……」他淡淡然地吐出話語,幽幽的語氣像個迷路的孩子。「之前看著你哭,我在心裡問自己,是不是以前哭得太多了,所以眼睛流不出淚來?心裡不想哭,是不是因為我一點也不難過?可是我應該難過的不是嗎?說要守候我一輩子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以為自己的心應該會很痛很痛才是,以為就算努力忍著哭泣淚水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問題是他的心沒有任何感覺,他的眼中也沒有淚。

是因為他不難過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他不難過?

聽了他的話,夢軒雙唇慘白,掉淚的眼睛盛滿痛楚。憐兒早已無心,他的心全在朱玉棠的身上,沒有靈魂的心靈是不懂得悲傷難過的。

揮開身邊的小倌,再飲一杯烈酒入喉,熱辣辣的液體趕入喉中,差點連眼淚都被激出。